听到朱迪熟悉的声音,亚瑟感到一阵安心,不由得落下泪来。即便如此,他还是忘不掉那个有文身的白人——冰毒上瘾的米克。
这家伙不停地自言自语,每五分钟就会把手放进裤子里一次,几乎和他看向亚瑟的目光一样频繁。
“亲爱的?你在听吗?”
“抱歉。”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朱迪说。
关于律师,关于钱,关于孩子。不管是什么,他都无法承受。亚瑟·莱姆已经濒临崩溃。
“你说吧。”他放弃了抵抗,低声说道。
“我去找了林肯。”
“什么?”
“我必须去……你似乎不相信律师,亚瑟。这件事不会自己就逐渐转好。”
“可是……我告诉过你不要给他打电话。”
“但这牵连的不只是你,还是一个家庭,亚瑟。不光有你,还有我和孩子。我们早就应该去找他了。”
“但我不想把他牵扯进来。不,给他回电话,告诉他我很感激,但是不需要,我很好。”
“很好?”朱迪脱口而出,“你疯了吗?”
他有时觉得她比他更坚强,也更聪明。自从他因为没有当上教授,毅然辞掉了普林斯顿大学的工作后,她一直很生气,说他在耍小孩子脾气。他很后悔当初没有听她的。
朱迪脱口而出:“你总想着有个约翰·格里沙姆的角色会在最后关头出现在法庭上,救你于水火之中。但那是不会发生的。上帝啊,亚瑟,你应该感激我,至少我在努力。”
“我当然很感激,”他快速说,嘴里的话像松鼠一样蹦出来,“我只是——”
“只是什么?那个男人全身瘫痪,奄奄一息,只能坐在轮椅上。而他停下了手头所有的事情,只为了证明你是无辜的。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希望孩子的父亲是个监狱里的杀人犯吗?”
“当然不是。”他不知道她信不信他的辩白,他并不认识那名受害人,那个叫桑德森的女人。她当然不会相信他杀了她,但她也许会怀疑他在偷情。
“我对我们的司法系统有信心,朱迪。”天啊,这话听起来完全没有说服力。
“好吧,林肯就是司法系统,亚瑟。你应该给他打个电话,谢谢他。”
亚瑟犹豫了一下,问道:“他说了什么?”
“我昨天刚和他谈过。他打电话来问有关你的鞋子的事情——是其中一些证据。但那以后我还没有收到他的消息。”
“你去他家看他了吗?还是只打了电话?”
“我去了他住的地方。他住在中央公园西路,他的联排别墅很漂亮。”
一连串关于林肯的回忆涌上心头。亚瑟问:“他看上去怎么样?”
“不管你信不信,他看上去和原来一样,就是我们在波士顿看到的那样。哦,不,其实他现在看起来状态更好。”
“他不能走路了?”
“完全不能动,只有头和肩膀可以动。”
“他的那个前妻呢?他和布莱恩还有联系吗?”
“不,他和别的人在一起。一名女警察。她很漂亮,身材高挑,红头发。我不得不说,我很惊讶。我不应该惊讶的,但我确实很震惊。”
高个子,红头发?亚瑟立刻想到了阿德里安娜。他试图将回忆抛之脑后,但它不肯离去。
告诉我为什么,亚瑟。告诉我你为什么这样做。
米克哼了一声,手又回到了裤裆里,眼中闪烁着对亚瑟的憎恨。
“对不起,亲爱的。谢谢你打电话给林肯。”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有热气呼在他的脖子上。“你,挂下电话。”一个拉丁男站在他的身后:“挂上电话。”
“朱迪,我得挂了。这里只有一部电话,我占用了太久。”
“我爱你,亚瑟。”
“我——”
拉丁男走上前,亚瑟挂断了电话,然后溜回到角落里。他坐在木板凳上,盯着面前的地板,地上有一块肾脏形的污渍。凝视,凝视。
但肮脏的地板没能攫住他的注意力。他情不自禁地忆起过去,回想着更多的关于阿德里安娜和林肯的事情……亚瑟家在北岸,林肯家在西郊。亚瑟回想起父亲,严厉的国王亨利,哥哥罗伯特,和有些害羞但很能干的玛丽。
他还想到了林肯的父亲,泰迪。那个昵称的由来很有趣,泰迪并非西奥多的简称。亚瑟知道它是怎么来的,但奇怪的是,他不认为林肯知道。他很喜欢泰迪叔叔。他很可爱,有些腼腆,喜欢安静——但是生活在亨利那样的哥哥的阴影下,谁会不喜欢安静呢?有时,林肯不在家时,亚瑟就会开车到泰迪和安妮那里。在铺着木板的客厅里,两人会一起看部老电影,或者聊一聊美国历史。
“坟墓”地面上那块肾脏形状的污渍现在变成了爱尔兰的形状。亚瑟盯着它看的时候,它在不停地变换样子。亚瑟盯着它,希望能离开这里,通过某个魔法隧道逃到外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