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看起来是闭门不出了,然而家里还个崔敬,读书之余也仍旧在外头走动,这些消息自然也是能听到的,少不了要回家里来说一说。
崔夫人这些日子整整的瘦了一圈,身上的衣裳都有几分撑不起来的样子,听了崔敬的话便苦笑:“郡王爷克妻?要这么说,仿佛也有几分道理。”若真是八字相合,怎么这亲事最终没成,连她的女儿都不知去向了。
崔幼婉一听就急了:“娘,这都是外头传的瞎话!”克什么妻!崔秀婉还活得好好的呢。
崔敬正色道:“克不克妻的都是鬼话,要紧的是,这些话是谁传出来的,有什么用意!”
崔夫人有些没精打采地道:“什么用意?”虽说是曾经恨过崔秀婉不听话,置全家人性命于不顾去私奔,也狠着心办了丧事,可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养了十八年的女儿,崔夫人这些日子都有几分浑浑噩噩的,懒得去动心思琢磨什么。
崔敬略一犹豫:“怕是太后不愿王爷与高门联姻。”
崔夫人仍旧心不在焉地道:“太后不是一直如此么?”
“但现在太后打算插手王爷的亲事了。”从前有先帝之命在上,太后不能做什么,现在崔秀婉死了才三个月,太后就忍不住了。
“太后打算给王爷指婚?”崔幼婉越听越急,“王爷不是要给姐姐守一年么?”
“守归守,此时指婚,等满了一年再成亲,也算是守过了。”崔敬冷静地指出要点。
“那,那咱们家怎么办?”崔幼婉脱口而出,“太后会给王爷指门什么样的亲事?”可想而知,太后多半不会指到崔家来,不然,当时就可以照崔知府所呈以妹代姊,又何必到了这会儿又来大费周章地折腾呢?
崔敬倒是不以为然:“这有什么怎么办的?依我看,这事儿说是太后出头,只怕皇上也有份呢。既然如此,咱家也算对先帝履行了诺言,如今太后和皇上都不愿意,正好不去趟这浑水。”沈数人材或许是真不错,然而人才出众的少年郎多了,从前的亲事还好说是先帝旨意不可违抗,现在再逆着皇上和太后的心意,这可就不划算了。
崔夫人如今甚是同意儿子的观点:“说得不错。若不是先帝指了这门亲事,你妹妹也不至于这般没下场……”说着眼圈便又红了。
崔敬皱了皱眉头。崔秀婉是他亲妹妹,如今这样他也心里难受,可是崔秀婉办的这事儿却是害人害己。崔夫人到底是做娘的,如今女儿不在眼前,就只记好不记坏了,如此心软下去,将来说不定就有后患。
“娘,秀婉已经去了,家里也给她做过道场,想必此时早该转世投胎去了才是。”
崔夫人一怔,哭得更伤心了。崔敬皱着眉头安慰了几句,崔夫人却仍旧泪水滚滚。崔敬一阵头痛,想想还是做女儿的更会安慰母亲,便向崔幼婉使了个眼色,见她上前低声抚慰,自己也怕见崔夫人的眼泪,便托词读书,起身出去了。
崔敬一走,崔幼婉的话便停了下来,耳边崔夫人的哭泣之声仿佛渐渐听不见了,只管自己坐着发呆。
方才崔敬已经说了,太后要给沈数挑的妻子须是安平十五年生人,只这一条,就将她划出了圈外。
但是为什么呢?太后怎么会突然想起来要给沈数张罗亲事呢?崔幼婉紧紧攥住双手,指甲抠进了掌心却浑然不觉。
自从在京城第一次见到沈数,她就砰然心动。那时候他还是她的姐夫,纵然有万千思绪也只能深锁胸中。然而当发现姐姐并不想嫁的时候,这股子情潮就再也压抑不住了。既然姐姐不愿嫁,何不姊妹相易,既成全了姐姐,又成全了她?
或许人生若从头就没有希望,倒要比希望之后又失望来得幸福许多。若是姐姐一开始就欢天喜地备嫁,她也不会如今日一般泥足深陷,无法抽身。可是姐姐走了,障碍已然扫除,而她借着姐姐曾经的婚约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时候,太后却偏偏跳了出来,在她面前建起了一堵难以逾越的高墙。
为什么呢?太后为什么突然有了这个念头?难道是有什么人给她出了主意?
“幼婉?”崔夫人哭了个痛快,收泪的时候才发现小女儿脸色煞白地坐在身边,目光散漫,表情却有些可怕,不由得吓了一跳,“你是怎么了?”莫不是被自己吓到了?
“没什么……”崔幼婉猛醒过来,才觉得掌心火辣辣地疼痛,“只是看到娘哭,我也想起姐姐了。”
“都怪娘。”崔夫人已经没了一个女儿,这一个就是掌中独珠了,自然是加倍地宠爱,“没事了,娘没事了,快别难过。”
娘你是没事了,可是我有……崔幼婉苦笑着,被崔夫人推进房里躺下歇着。帐子被放下来,人也退了出去,四周一片宁静。可是崔幼婉却几乎能听到血液在自己血管里搏动的声音,两边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痛,就如同她此刻几乎要狂涌而出却又不能不死死按捺住的心情:怎么办?怎么办!
传言甚嚣尘上,以至于刘之敬从蓝田回来,还在路上就听说了这些事。别人或是将这些当个笑话听,他却是反复琢磨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