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不让问这些,那折枝问些旁的可好?”
谢钰垂目看向她。
眼前的小姑娘静静抬眼望着他,一双明媚的杏花眸里似是染了长窗外明亮的日色,分外的潋滟动人。
他终是淡淡垂眼,只抬步带着小姑娘往放着午膳的长案前坐落,又递了一副银筷给她,薄唇微启:“妹妹想问什么?”
折枝接过筷子,先夹了一块绘羊肉放进谢钰的碗里,这才小声道:“哥哥与折枝说过,如今的名字是陛下赐的。”
她看着谢钰的神色,试探着问道:“那哥哥原来的名字是什么?”
谢钰执筷的长指略微一顿,无声将挟起的羊肉放回碗中,羽睫低垂,看不清眸底的神色:“妹妹怎么想起问这些?”
折枝自不敢说是先生让她问的,也不敢提起亲生父母的事,怕又令谢钰想起那些晦暗的往事,迟疑了稍顷,只是弯起杏花眸笑起来,软声道:“折枝今日起来的时候想,若是唤‘钰哥哥’会不会更好听些。却又怕唤错了,这才过来问问哥哥。”
“哪里学来的称呼。”谢钰轻笑,慢慢将碗里的那块羊肉吃了,这才轻抬薄唇道:“唤哥哥便好。”
折枝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还想追问,谢钰却已将一只晶莹剔透的珍珠丸子放进折枝碗里,淡声道:“待午膳后,我便真要往宫中上值去了。”
“妹妹是愿意留在别业里,还是回桑府?”
折枝拿筷尖戳了戳珍珠丸子,又抬起眼来看了看谢钰的面色,见似是见好了,又惦记着铺子开张的事,便轻声道:“若是哥哥不在,折枝一人留在别业里也没什么事可做,还是回去吧。”
说着,她便挟起那只珍珠丸子放入口中。
那珍珠丸子看着晶莹剔透,却是用新碾好的糯米制成,趁热吃起来,分外粘牙。
令人张不开嘴来说话。
午膳过后,谢钰遣了泠崖亲自送她回府,独自往宫中上值。
而半夏与紫珠倒也习惯了她这般彻夜不归,见她自外头回来,也不多问旁的,只是挨近了些小声道:“姑娘,可要备水?”
折枝被她们看得莲脸微红,只拿团扇掩住了雪腮,小声道:“我在哥哥的别业里已洗沐过了。”
她说着抬步进了上房,行至锦榻边将外裳褪下,又轻声道:“我先去榻上补眠。过一个时辰,你们记得唤我起身。待晌午的日头消减些了,我得再往北巷里去一趟。”
半夏与紫珠‘嗳’了一声,服侍她换上了柔软的寝衣,又替她将红帐放落。
折枝将锦被盖上,方阖上眼,正将睡未睡的时候,却又听门上悬挂着的湘妃竹帘轻轻一响,继而半夏撩起红帐进来,轻声在她耳畔担忧道:“姑娘,绿蜡过来了。”
折枝还未彻底睡去,听见她这般开口,便也缓缓趿鞋坐起身来,只轻轻蹙眉道:“她怎么过来了——是夫人唤我过去?”
半夏点头,也皱眉道:“说是有要紧的事,奴婢这才不得不进来唤您。”
折枝轻抿了抿唇,猜测柳氏大抵是不甘心吃了这些暗亏,想要从什么地方寻回来。
还偏偏寻了谢钰不在桑府里的时辰。
可如今客居在桑府屋檐下,主母亲自差人过来请,却也是不得不去。
即便心中不愿,折枝仍是只得更衣起身,绾好了发髻行至门上,对等着游廊上的绿蜡轻声道:“绿蜡姑娘,方才我在午歇,耽搁了些许。听见半夏说是夫人唤我,便更衣过来了。不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这般匆忙?”
绿蜡对她盈盈福身,轻声道:“夫人只说是要紧的事,至于是什么,奴婢也不好多问。”
她说着,打起手里的绢伞,引折枝往廊下走,温声道:“表姑娘快随奴婢过去罢,一会儿日头起来,青石路面上便要烫得站不住人了。”
折枝知道推脱不过,便也轻应了一声,随着她出了沉香院。
两人行至蒹葭院的时候,正是一日里最热的时候。
折枝走了一路,只觉得浑身烫热,像是从蒸笼里走了一遭般通身都是水淋淋的,便连身上的春衫也被浸得有些发透。
可方打帘走进花厅,便觉一阵凉意扑面而来,却是花厅四角皆放了一座龟鹤延年纹样的冰鉴,丝丝缕缕往外吐着白气,令周遭凉爽得宛如春日。
折枝略有些讶然。
桑府在京城中并不算大富人家,每年皆要等立夏后才会用上冰鉴。
身为主母的柳氏更需以身作者,否则便难以镇服底下的几位姨娘。
只是今日不知为何,却破了规矩。
柳氏也远远地看见折枝,那双温婉的柳叶眉随之平平展开,只笑着对她道:“折枝过来了?快过来用些冰镇过的绿豆汤,可千万别着了暑气。”
这倒是漪雪园之事后,少有的客气。
折枝心底的犹疑愈甚,便只是往她下首处的圈椅上坐了,端起那盏绿豆汤来,也并不饮用,只是弯着杏花眸道:“折枝方才走得急,一时喝不下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