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自己已经非常接近于把她推过那道界线了。“我再问一个敏感话题。你那时心里有多少想死的念头?肯定不止一点点,萨克斯,比一点要多很多。”
她在犹豫。他知道他的话已经说到她的心坎里。
她转过身,怒气冲冲地面对伯格,抓起他被铐住的手。“走吧。”她推着他朝门口走。
莱姆喊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不是吗?”
她又停住了。
“有时候……事情就这样发生了,萨克斯。有时候你无法成为你想要的样子,无法得到你该有的东西。生命是变化无常的,也许只变一点点,也许变化很大。有时候,一些出了差错的东西根本不值得为它奋斗或修补。”
莱姆看着他们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房间里异常寂静。萨克斯转过身,回头望着他。
“死亡能治疗孤独,”莱姆继续说,“它治疗紧张,治疗欲望。”就像先前她曾打量他的脚一样,莱姆此时也飞快地瞟了一眼她满是伤痕的手指。
萨克斯放开伯格的手铐,走到窗边。在窗外昏黄的街灯照耀下,她脸颊上的泪滴晶莹闪光。
“萨克斯,我累了,”莱姆真挚地说,“我无法告诉你我有多累。你不知道重新开始生活有多难,必须建构在一大堆的……重担之上。洗澡、吃饭、排泄、打电话、扣衬衫扣子,挠鼻子……这种琐事成百上千,一件又一件地压在你的身上。”
莱姆说到这里就不再开口了。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萨克斯才说:“我要和你订个协议。”
“什么协议?”
她用头指指墙上的海报。“不明嫌疑犯八二三手上还有一对母女……帮我们救出她们。就到她们为止。如果你办到了,我会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和他单独在一起。”她看看伯格。“并且保证事后让他平安地滚出这个城市。”
莱姆摇摇头。“萨克斯,万一我中了风,万一我失去了沟通能力……”
“万一发生这种事,”她冷冷地说,“即使你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咱们的协议仍然有效,我仍旧会给你们一个小时时间。”她又摆出叉着双臂、跨开两腿的姿势,这是莱姆最喜欢看到的阿米莉亚·萨克斯的形象。他真希望自己能亲眼见到那天早上她站在铁轨上拦住火车的样子。她说:“我一定说到做到。”
莱姆考虑了一会儿,终于点点头。“好吧,就这么定了。”他又对伯格说,“星期一好吗?”
“当然,林肯,没问题。”伯格仍然惊魂未定,一脸狐疑地看着萨克斯替他打开手铐,似乎很害怕她会突然改变主意。他的双手一获得自由,就马上朝房门走去,走了两步才发现手里还握着那块脊椎骨。他转身回来把它放下,几乎是用毕恭毕敬的态度,把这块骨头放在莱姆身边的桌子上,就放在那天早上第一件凶杀案的现场报告旁边。
“他们高兴得恨不能在地上打滚。”萨克斯说。她正懒散地坐在那张嘎吱作响的藤椅上。她在说塞林托和鲍林,这是他们得知莱姆同意为这个案子多帮一天忙后的第一反应。
“尤其是鲍林,”她说,“我还以为这个小个子要冲上来拥抱我。别告诉他我这么叫他。你现在感觉如何?你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她抿了口威士忌,把杯子放回床边的桌子上,紧靠着莱姆的大玻璃杯。
“还不坏。”
托马斯正在为他换床单。“你汗流得像喷泉。”他说。
“但只有脖子以上的部位,”莱姆说,“我是说,只有脖子以上会流汗。”
“这样正常吗?”
“嗯,这表示我身体脖子以上的自动调温器还起作用,以下的就失效了。所以我从不需要任何轴部除臭剂。”
“轴部?”
“腋窝。”莱姆不屑地说,“我的第一位看护从不说腋窝这个词,他会这么说:‘我要架住你的轴部把你抬起来,林肯。’噢,还有:‘如果你觉得想反刍,就尽管做吧,林肯。’他称呼自己为‘关怀者’,他在履历表上真是这样填的,真不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录用他。我们是很迷信的,萨克斯,我们相信用不同的名字称呼某种东西,就会改变它,比如我们会用代号来指称罪犯。但那个看护,他是个护士,却羞于说出‘腋窝’或‘看护’这类字眼。这没什么可耻的,对吧,托马斯?这是一个光荣的职业,虽然总是一团混乱,但绝对是光荣的。”
“我是在混乱中长大的,这就是为什么我会为你工作的原因。”
“你呢,托马斯?你是看护还是关怀者?”
“我是圣人。”
“哈,顶嘴到挺快的,就像他打针一样快。他把我从死亡边缘拉回来,而且不止一次。”
莱姆突然产生一阵恐惧,害怕萨克斯已经看过他赤身露体的样子。他把目光牢牢地盯在那张不明嫌疑犯的侧写表上,问:“对了,我是不是也应该谢谢你,萨克斯?你刚才有没有扮演过克拉拉·巴顿的角色?”他忸怩不安地等待她的回答,不知道如果她说“是”的话,自己还敢不敢再直视她。
“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