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竹大人。”
茂竹忙道:“小人哪称的上姑娘一声大人。”
华玉笑笑,问道:“王爷他的腿疼,是什么原因?旧伤未愈还是怎样呢?”
她这样冒然进去,像只无头苍蝇似的乱转,不仅不能帮上他什么忙,惹怒他反倒不好了,总要问清楚他现在的状况,这样进去了,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她心里有底。
茂竹的脸瞬间就白了。
当年王爷去猎场,他没跟在身边,等到王爷再回来,血肉模糊,如同死人一般,不,比死人还要惨呐!王爷少年随军出征,策马飞扬、神采奕奕,却被人砍伤双腿,终日只得倚靠轮椅,任谁受得了呢?可偏王爷忍着,压着,那些痛苦不甘悉数化为仇恨,这些年,茂竹眼见着王爷将曾害他之人一个一个揪出来,剥皮抽骨报仇雪恨,可他并未开心起来,反倒时常受残腿折磨。
这些话,他却不能对旁人说。
“雨天潮湿,腿就疼得厉害。太医曾建议过,若能每日用热油按揉伤处就会好很多,可是”
茂竹后半截话收住,露了个无奈的表情。
华玉稍微了解了,她屈起手指,落在门上重敲几声。屋内并没有回声,反倒雨下得越来越大,本就夜深,乌云压着天际,黑压压得让人心慌。
华玉小声唤道:“王爷我能进去吗?”
屋内久久没有回声。
檐角的雨滴汇成一条长长的水流砸下。
廊下连接石子小路,两边是碎泥杂草。水流砸落的速度越来越激烈,伴着一声响彻天际的惊雷,泥点子瞬间落在华玉的裙角。
她下意识往旁边挪了下,胳膊撞上门槛,“咚”一声脆响。
“进来吧。”
华玉顾不得可惜裙子,推开门。
这一片院房是为贵人们准备的,正对房门是一张木桌,旁边设着香几,炉内燃着浅香,再往里走则是睡房。
屋内并未点烛,华玉眼前一片昏暗,她摸黑走到案后,果然看见坐着一个黑影,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安安静静的,像是垂着头,也没出声。
华玉问他:“我点一盏灯行吗?屋里太黑了,什么也看不清。”
他虽然没出声,但是也没拒绝。
华玉将烛点燃,放在桌上。
微弱的烛焰给屋内镀了层柔软的光线。
华玉这才看清坐在案后的男人。
檀云秋闭着眼坐在轮椅上,他明显换了件衣裳。鲜少见他穿浅色的,玉色圆领袍罩着他,他向来挺直的脊背微微弯曲,皱着的眉头夹着几滴从额上流下的细汗,他听见华玉的动静,微微抬起眼睫,通红的眸子定定望着她。
他像是要开口说什么,可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外面的雷声给逼回去。
华玉眼见着他抖得更厉害了。
他这是怕打雷吗?
华玉不太相信,可眼前的男人随着一声大似一声的惊雷,身子越发弓起来,他双手压着发颤的腿,耳后隐隐鼓起青筋,他咬着牙抬眸。
他的眼眸遍布血丝,在昏暗的光线下尤其可怖,可他脸色发白,就连唇也没有半点血色。
华玉也顾不上害怕了,她急步去到他身边,倒了杯水递到他手中:“王爷快喝口水吧。”
碰到他的手,这才发觉,他身上凉凉的,不仅如此,她看着男人穿在身上的衣裳,分明浸着大片的水渍,不论是雨淋的还是洗身时弄湿的,以他现在这样一直穿着,非得染了风寒!
华玉握住檀云秋的大手,那双向来温热的手此时微微发着抖,她抿抿同样干涩的唇,一时不知要说些什么,她抬起眼,就望进檀云秋强忍着痛意挣扎的眼中,她咽下惧意,小声道:“王爷先将衣服换了行吗?都湿了,穿在身上不舒服的。”
檀云秋扯了扯嘴角,笑得古怪又凄凉。
“我怎么换?”
他的腿明明没有知觉,他也习惯了站不起来的自己,可偏偏老天作弄他,雨夜时如同万千虫蚁噬咬,残腿的痛意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是个残废。
他的眼底渐渐溢出浓重的戾气。
华玉放轻呼吸,柔软的小手去搓掌中冰凉的大手,纤长的睫毛下是她充满畏怯的眸色,她喃声道:“我可以给王爷换。”
她说着,又含羞带怯地笑了声。
“虽然不知道王爷今日为什么会来,那我就姑且认为您是为了我才来的,我心里感激王爷,就让我给你换身新衣行吗?换了衣裳,王爷身上也舒服,不会这样难受了。”
檀云秋幼时也曾仆妇成群,可他大些了就不用人服侍了,一是他有手脚,再者随军出征是脑袋挂在腰上的事,哪里顾得上被人伺候?二便是他很不喜那些总对他动手动脚的婢女,她们会打扮得花枝招展伺候他,熏些让他脑痛的香,直至后来,从他床上扔出一具被掐断了气的爬床婢子,便再也没人敢把心思打在他身上。
哪怕如今双腿已残,他也从不靠人。
左腿还有些知觉,能勉强借着拐杖的力道,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