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数沉着脸道:“我倒不为这些愚民。”对付这些游手好闲的人,大不了套上麻袋揍一顿,然而若太后真要拿这件事说话,倒有些麻烦。
“契书既在,太后并不能拿我怎样。”桃华倒是想得很清楚,“那协议书上还有院使的签名呢。”用以证明当时在场的医者们都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来诊治,所以才让她动手术的。除非太后能找出更有权威的人来做个医疗事故鉴定——不过如果她能找出来,肯定先提承恩伯于思睿的病了,根本轮不着崔家人靠前。
“这个道理,太后未必不明白。”沈数却摇了摇头,“她大张旗鼓地召了崔氏母女入宫,若是再像那年上元节一般铩羽而归,也未免太丢脸了。”已经在他们夫妻身上吃了一次亏,太后应该不会再这么轻易地栽第二个跟头了。
桃华皱起眉头:“若不为这个,又为什么呢?难道是想让崔秀婉的名字入玉牒吗?”让崔秀婉成为名正言顺的元配,把她挤成继室?
沈数立刻变了脸:“这倒也不无可能,毕竟有先帝的指婚旨意在。崔家如今眼看要败落,也未必不肯抓住这个机会。”有一个做郡王的前姐夫,总比没有靠山强得多。
“然而我的名字已经入了玉牒,要改有这么容易吗?”这可不是用橡皮擦一擦的问题了。回京城之后她已经择吉日去拜过了太庙,做为安郡王元妃,这就算是得到了天地和祖宗的双重认可,再要改动可没那么容易,难道还要再去祭一次祖宗,跟他们说上回搞错了?
“是不容易,可也不是完全不可能……”沈数尽量回忆着从前是否有过这样的事,无奈他的历史学得并没有那么精到,一时还真想不起来。
“不管怎样,明日入宫再说吧。”桃华拍了板,“现在既然想不出来就算了,横竖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吧。”只要沈数跟她是齐心的,那就没什么可怕。
☆、 回来
就在整个京城都为了太后的一道懿旨而胡思乱想的时候,寒食节悄悄地到了。
这一日后头就是清明,有些人家索性就是合在一起过,提前一日带了香烛去亲人坟上拜祭,因此天色刚是微明,城门就打开了。
今日出城的人多,进城的人少,因此在人流之中,一辆逆行的小驴车就不免让守城的兵丁们多看了两眼。
驴车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既小且旧,一看就是那种外头拉脚的车子,还拉不着什么身份高点的客人,大多只能拉些货物。若是拉人,里头两个人怕都挤不下拉不动,而且走起来也不平稳,人坐在里头若不把好了车门,脑袋就难免要一路跟车厢上下左右地亲热。
不过就这么辆破车,现在车门上却左右各把着一只手,而且手掌窄小手指细长,看起来都是女子的手。左边一只还略粗糙些,右边一只却是白腻如脂,十指纤纤如春葱一般。
守门的兵丁都是些老油子了,别的本事或许没有,眼睛却是极尖的,就这么一掠便发现了这两只手,顿时就有人啧了一声,抬手把驴车拦下了:“检查检查!什么人哪就进城?”
这些兵油子们的一大乐趣也就是看女人了。要说他们是想动手动脚做点什么倒也未必,然而占点便宜却是乐此不疲的。这种驴车破旧至此,里头坐的肯定不是什么身份高贵的女眷,就是看看也不打紧的。再说还生了这么漂亮的一只手,那脸得长成什么样子?不看真是让人心痒痒的。
两个兵丁这么一对眼,就一起走了过去。驴车的车把式根本没坐在车上,因为怕这赖以为生的驴承受不起,这时连忙陪上笑脸:“两位爷,里头是女眷,就是来京城看亲戚的。”
“女眷怎么了?”一个兵丁把眼一瞪,上前就撩起了帘子,“女眷也得——”后半截没动静了。
还拉着驴笼头的那一个听见没了声儿,连忙回头一瞧,也愣了一下。小小的驴车里挤了两个年轻女子,虽然身上的衣裳都极平常,脸上容色有些憔悴,还用头巾遮了半边脸,但露出来的侧脸仍旧看得出来模样俊俏,尤其是右边一个,肌肤白腻,露出来的一只耳朵跟那玉石雕刻似的,迎着阳光白得晃眼。
兵油子们把守城门久了,自然是高低贵贱的人也都见过——纵然身份贵重的人不是他们能仰视的,可也偷偷地瞧过。
他们自有一套总结方法:那高官显宦家里头的女眷,未必就比市井里的女子生得俊俏,有时故意穿得普通,瞧着就跟寻常百姓无异。然而,这身份是否贵重,看衣裳首饰都不准,看那脸上手上的肌肤却是准的——但凡是细白娇嫩,似乎一掐就会出水似的,这身份十有八九差不了——普通人家的女儿,除非天赋异禀,是那杨贵妃赵飞燕转世,否则绝养不出这样的好肌肤来,就算是天生的白,也没有这般娇嫩细腻。
刚才离着远,只看见两只小白手,这兵丁还以为是哪家又出了个豆腐西施猪肉西施,原是想着过来看看模样,让眼睛吃吃豆腐也就算了。没想到一掀开帘子,就觉得这里头坐着的女子迥然不似市井之人,倒像是哪家的闺秀,登时就把兵丁给惊着了。
要知道天子脚下,最多的就是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