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官司。他完全不能够理解,这不过是自己家的家事,最多就在自个村里闹一闹,怎么就闹到了一家人上法庭的地步?他清清白白地活了大半辈子,没想到到了老了还要背上官司。浑浊的眼里满含颓废痛苦,背也深深地佝偻着,仿佛一座无形大山深深压着他。
这时候一直在默默观望、对自己公婆行为持默许态度的陈盼娣坐不住了,虽然只上过几天扫盲班,会写的也只有自己的名字,但是陈盼娣绝对是门儿清得很,这件事要是闹到法庭上的后果绝对是林家承受不起的。
不仅仅只是鸿富想要的大队长位置当不了这么简单,更会让林家成为十堰村的众矢之的,一辈子都活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中,甚至说不定自己的宝贝儿子也会被牵连:
“曼秋、曼娣、曼莱,快点给你们婶娘跪下,求求你们婶娘别闹到县城上去。弟妹啊,求求你看在我和鸿富还有四个孩子的面上,不要把事做得这么绝好不好?以后我天天给你当牛做马、端茶倒水行不行?你指东我绝对不往西,都是一家人别做得这么绝。”
陈盼娣一边说着一边赶紧催促自己三个女儿赶紧朝着周锦锦跪下,林曼秋作为长姐已经很自觉地拉着两个年幼的妹妹直截了当地跪在碎石铺成的院子里,最小的曼莱不过两岁多点,幼嫩的膝盖乍然接触到坚硬的碎石,直接痛得哇哇大哭。
而这时候李春华也反应过来形式不饶人,现在也只有丢丑示弱、死乞白赖地求周锦锦不要把他们老林家告上法庭才是正道,假惺惺地抹了抹点唾沫星子充当眼泪,哭丧着老脸,膝盖一软,就准备跪在周锦锦面前:
“老二媳妇啊,是我们老林家有千般万般不好,全是我这个老婆婆造的孽,跟林家其余人一丁点关系都没有,你发气要冲就冲着我这个糟老婆子来吧,就算是你要把我送到大牢里,我也只会乖乖听话的,求求你饶了——”
本来李春华是准备边跪边讨饶,谁知道眼疾手快的林翠花立马上前挽住了她的胳膊,干惯农活的妇女哪一个没点力气?硬生生地把她给立了起来,“我说老姐姐啊,这又不是逢年过节,可不兴给祖宗下跪啊。”
就连一向心高气傲的林秀菊这回也是慌了神,难得软下性子,小脸惨白,“二嫂,不看僧面看佛面,二哥的在天之灵也不会愿意看到你这样对生他养他的爸妈啊。”
唯独一向唯唯诺诺的林鸿富却一反常态,像是被激起了血性,手里死死捏着一根板凳,双眼通红,嘴里振振有词:“作为鸿慕的兄长,我要替他教训一下你这个目无长辈、吃里扒外、专吸咱们老林家血的贱人——”
林家院子里,场面一阵混乱。
几乎是以压倒性的优势赢得了这场胜利,周锦锦对于林家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无论是苦苦哀求还是怒气冲冲,心里却生不起一丝波澜——
这要是两个孩子没有提前给云嫂子通风报信,想必现在毫无防备的自己就该哭天喊地的求饶,然后再在所有林家人的漠视下被送给张天赐当老婆,被禁锢在更偏远落后的张家沟,说不定一辈子都不能重见天日。林家人不过是要吐出她和孩子该有的那份财产,再加上把在村里本就不好的风评再败坏一点,就跟要了他们全家半条命一样。
那他们在处心积虑想着把自己的后半辈子给葬送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现在的苦果呢?当然是从来没想过,以为她这样一个无钱无势、没有文化背景的外乡女人肯定翻不出他们的掌心,随便任由他们揉圆搓扁。周锦锦从来不是什么圣母,也不会对这种见到大事不妙立刻变脸的人有什么好脸色。
“不要在这里惺惺作态了,我不会因为你们掉几滴眼泪水、虚伪的求饶改变心意的。我只相信咱们国家的法律是绝对公平的,等到法院的传票送到你们老林家了,我们再来进行财产的分割。再说了法院都已经立案了,今天当着韩社长的面,我也实话告诉你们,别指望我会撤诉。”
韩天林带着欣赏的目光看着坚定不移、吐词清晰、逻辑缜密的周锦锦,沉吟片刻后作出了最后的决定:
“今天在各位父老乡亲的见证下,我韩天林,公社社长,做主让林鸿慕烈士的遗孀周锦锦和她的三个孩子跟林爱国一家分家。”
“财产的分割就交给县城的法庭来判决,各位乡亲们,要知道咱们国家的法律是肯定不会偏向私人的一方,是绝对的公平公正。”
随着韩天林的一锤定音,已经知道事情完全无力回天的林家众人,个个都眼神怨毒地看着周锦锦,凶狠得仿佛要剜下她的一块肉。周锦锦才不管那么多,终于分家了,算是了了她的一个大心愿,心情非常愉快,更不用说没几天上法庭了自己还能够得到一大笔钱,足够她和孩子好好生活几年了。
韩天林顺便还科普了几条法律常识,对于几乎是全体法盲的十堰村村民来说,简直就是如雷贯耳,他越说越起劲,干脆直接宣布,接下来公社要定期举办法律科普大会,希望全体社员踊跃参与。
看着时间也不早了,担心再这么耽误下去村民们休息不够,等会该上工的时候估计大家干活的效率会变低,韩天林再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