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有载:屈商乃拘文王于羑里。于是散宜生乃以千金求天下之珍怪,得驺虞鸡斯之乘,玄玉百工,大贝百朋,玄豹黄黑、青豻、白虎文皮千合,以献于纣,因费仲而通。
而他所看到的一干人中,那位年轻的,眉头紧皱、忧心忡忡的男人,正是后世被称为周武王的姬发。
他们需要用这一车珍宝,去换回被囚禁、甚至即将成为祭品的周人领袖姬昌。此刻的姬发尚且年轻,身强力壮,英姿勃发,哪怕身为异族,也让一些敏感的巫族频频将视线投到他身上。
所有对史诗有所了解、并熟知其中规律的人,哪怕没仔细了解过中国历史,也该从呈现的场景中察觉到那些隐秘的预言——这尚且被鄙夷的、年轻的男子命中注定要成为那位讨伐恶人的英雄!他将是东方人的奥德修斯!
然而,布鲁斯却清楚地——在后世人的叙述中知晓这位年轻人即将面临的痛苦。在人祭成为一种宗教典范的时代,他将会顺利赎回自己的父亲,却也将面临一个更严峻、更惨烈的未来:他的兄长伯邑考,将会被分解、投入锅中,做成肉羹端到他与他父亲的面前。在这时候的统治者——也就是后来人所说的商人眼里,代表着这群以“周”为名号的蛮人得到了他们信奉的神明——也就是喜怒无常的“帝”的认可,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而这几乎折磨了武王一生,纵使他南征北战,最后成为了赢家,也始终摆脱不了吃下兄长的阴影。
他不忍地阖上眼眸,在睁眼后,却被送到了另一个地方,那是一处监狱,弥漫着腥臭——那气味大概来源于另一旁的屠宰场。
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正蹲在地上,他拿着草和木棍,好像在打发时间,嘴里振振有词。
布鲁斯几乎在第一时间——与其说是看出来的,不如说是脑海中突然被灌入的概念,他行走在这片幻境中,所有他不甚了解的事情好像都会凭空在他脑子出现答案。
那位囚徒正是周族人的首领,姬昌,而他在推演的,正是后世赫赫有名的易经六十四卦。
他推着推着,突然无声地大笑起来,动作癫狂,惹得路过的看守给了他一棍子。他被打得爬在地上,身体还不断地颤抖着。
布鲁斯“看”到了他无数次的推演——他不甘族人被驱使的命运,也不想成为商人祭神的牺牲品,他偷偷地学习了巫卜之术,自己藏在地下室烧龟壳占卜,也学会了更为简单的草棍算命。
在长年累月的推演下——在劳苦的狱中与死亡的笼罩下。
他最终看到了属于自己——以及周人的天命。
布鲁斯一转身,场景又变化了——这次他站到了一处类似神庙的地方,那是座庞大的、根本不符合古代生产力能铸造的宏伟宫殿,彼时的青铜用具还未褪色,金光闪闪,琳琅满目,源源不断的活水从兽头中流出——甚至,有些看上去更像酒液,在这个时代,理论上不可能有如此多的粮食来酿酒!
穿着朱红色服装的巫族正在与另一位稍胖的同僚交谈:
【真是岂有此理,帝辛——】
【我认为你大可放心。】另一人平静道,那份平静让她看上去更像个人偶:【昔日二十九王要改祖制,以青铜代祭,最后不也什么都没做成。】
【正是如此,才更要提防,你也不想想,他和他那个父亲也配称“帝”。】第一个巫族道:【他今日重用异族人,明日就敢继续削减祭品数量,日后怕是被异族之风取代,不再敬“帝”,你当他和他那儿子当真不敢吗!】
布鲁斯听着莫名想笑,听上去……这位帝王似乎是打破了被祭司垄断的鬼神解释权,才惹得这几位看起来像头领的家伙不满。他想了想,这样的不满,怕不仅仅是祭司,连贵族都快对他有微词了。
【那你想如何?昔日先王亲自猎羌,现在这位已经没那个本事了。】稍胖的那位说:【这纵使有龙脉加持,不论如何都不可能缺祭,但他确实过于不思进取。】
微胖的祭司平淡道:【……或许,我们可以换一位王。】
【……不,换一位王根本无济于事。】红衣的巫看向远方,语气突然变得惆怅:【——还不如,趁着建木尚未枯萎,我们早日去往天上。】
此言一出,那位没什么表情的巫族顿时瞪大了眼,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言论一样:【万万不可!】
【有什么不可的,你不都想谋反了!】红衣人冷笑道。
【切莫再提此事!】
眼前的一切又如烟雾般消散了。
他重新回到了那个祭场,然而,时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往前拨动了太多。
主祭人还是一袭红衣,青铜所造的大鼎被摆放在正中央,獠牙假面,宽袍大袖。看不出男女的祭司理了理衣装,而后恭敬地冲着那参天高木的方向拜了下去,起身,又拜了拜青铜大鼎。
呆斜阳落到某个特定的角落,祭司的手脚不受控制地扭曲——伸展、起落,化为鸟、兽、草、木,如同被野蛮的鬼魂所依附,而这些贪得无厌的鬼魂——这些摆弄着真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