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李善的交代,一旦有敌袭,庄内均有苏定方掌总,不过苏定方却迟疑着回头看向了崔十一娘。
“母亲。”崔十一娘借着张氏的手起身,神色中带着哀伤,也带着坚定,“均托付定方兄了。”
苏定方神色也颇为复杂,突然看向了崔信,“还请崔公携数家家眷即刻入东山寺。”
这是在托孤,崔信咽了口唾沫,“必不负所托。”
苏定方的视线在各人脸上扫过,“各家将家眷都送上东山寺,周二郎领两百亲卫守御。”
“是。”
“请七叔即刻召集青壮。”苏定方看向朱玮,“安置在山脚下,随时可退入东山。”
朱玮阴着脸点头,没想到在最后时刻,遭遇了这等事。
苏定方迅速的安排后看向刘黑儿,“阿黑,你去抓个俘虏来问问清楚。”
一个时辰后,刘黑儿成功抓回了一个俘虏,审问得知,此人是燕郡王罗艺的天节军精锐。
“云阳县?”已经到了东山寺的崔信有些意外,“如果东宫谋逆,他们不入城,在这儿堵着日月潭作甚?”
崔十一娘实在是有些撑不住了,低声道:“为今之计,只能守住东山寺……”
“东山寺暗仓内有军械、粮食,山上也有水源,撑上半个月也没问题……”
“太子谋逆,皇城有变,明日不可能无人察觉异样,必然有人奔赴河东,秦王一定会回军……”
“好了,你去歇息吧。”崔信看着女儿有些发白的脸蛋,实在忍不住了,让两个侍女将女儿扶了进去。
张氏这时候才有时间抓住丈夫问个究竟,“到底出什么事了?”
“你和十一娘都知晓?”
“却要瞒着妾身?”
“东宫谋逆……难道怀仁投了秦王?”
“这与裴弘大有什么干系?”
一下子这么多问题,忙了大半夜的崔信也是满肚子心事,懒得跟妻子一一解释,只丢出一句话,“怀仁先后组建代州军、灵州军,数败突厥,得陛下信重,在朝中何等分量?”
“你真的以为,怀仁不会被牵扯入夺嫡?”
也不等妻子再追问,崔信疾步出去,心里却在想着女儿,今夜的女儿实在让他大为吃惊,似乎女婿并没有向其隐瞒什么,不过如果女婿真的……那女儿怎么办?
差不多就在这时候,东宫的长林门打开了,十几辆马车缓缓驶出,低着头的李善扶着一辆马车缓缓向东,前方不远处就是延喜门,出了这道门,就等于出了皇城。
出城
被拖拽着的板车缓缓向东,缓缓接近了延喜门,李善的头更低了,扶在车上的双手都在不自觉的颤抖。
但来不及想更多,耳边传来了低低的声音,“走。”
李善闭住了呼吸,扶着车一直往前,眼角余光瞥了见守御延喜门的禁军都躲得远远的,只两三个士卒举着火把,但头都扭到了一边。
世事奇妙至此,裴世矩费了多少力气,花了多少心思,埋下多少伏子,才成功的将李善诱入彀中。
但李善那些提前花费的心思、埋下的伏子同样没有被浪费,不仅让他成功的躲开了致命一刀,而且还让他找到了一条虽然坎坷,虽然风险极大,但实则安全的出宫路径,这可能是所有人都无法想到的。
关键是两个人,尔朱焕的冒险让李善离开了太极宫,而后一个是范丰,李善安置在长安已经长达数年的棋子。
除了延喜门,李善的脚步轻快了不少,抬头看看还没有一丝光亮的天色,低声问:“去哪儿?”
“金光门。”范丰低低的说:“只有金光门才会开,其他的城门要等到宵禁解除才会开门。”
李善点点头不再说话,抬头向前看去,前面是胜业坊,坊门已经打开了,出来了两辆板车,随后坊门再次关闭。
两辆板车融入长长的队伍,每辆车都是人力拖拽,隔几辆就会有一盏灯笼用以照明,上面装的是各式各样极大的木桶,摇摇晃晃得让人担忧不已,整个车队也开始散发出恶臭。
这时候已经走过了朱雀门大街,队伍里也开始叽叽喳喳起来,拉着车的范丰小声说:“委屈阿郎了。”
李善笑着摇摇头,他还真不在意这个,前世在农村时候,自己每天都要去倒马桶痰盂,还真谈不上委屈。
是的,这支队伍就是长安城内最不见天日的一种行当,夜香郎。
每天都是三更半夜干活,自然是不见天日。
长安城太大了,这个时代也没有什么下水道的设施,只要是人就要吃喝拉撒,这些粪便是需要以人力每日运送出长安城的,所以催发出了夜香郎这个行业。
而范丰就是一个夜香郎。
李善几年前赴任代地,范十一举荐了范丰来盯梢封伦、杜淹,刚开始范丰做了个货郎,但因为因为封伦、杜淹同住在延康坊,这是达官贵人所在,实在不方便出入。
而封伦、杜淹又夜间相聚,而长安城除了元宵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