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不会真的一见如故吧?
李善随口聊着,却忍不住在心里遐想,如果他日与裴宣机一起回京,称兄道弟,也不知道裴世钜和李德武脸上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似乎发现了李善有点心不在焉,裴宣机加重了语气,笑着说:“虽然没有耕牛,但据说殿下此次赴陇州,种植的棉花也不过数十亩?”
“是。”李善点点头,“不超过二十亩。”
裴宣机好奇问:“那为何要那么多耕牛?”
二十亩田地开耕,实在不行从城中富户家中借两头耕牛就够了,但李善希望裴宣机能筹集百头耕牛备用,这么大的数量,裴宣机还真无能为力,关中太缺耕牛了。
李善笑了笑说:“毕竟出任司农卿,此次也是以巡视屯田的名义赴陇州,见官田废弃颇多……”
“原来如此。”裴宣机沉吟片刻,低声道:“倒是有个取巧的法子……”
李善眉头一挑,自己既缺人手,也缺耕牛,虽然自己有所准备,但也不妨听听。
两刻钟后,李善、裴宣机一行百余骑出现在汧源县东侧的大震关附近。
“武德五年,突厥破大震关,劫掠甚多,流民四起。”裴宣机指着远处聚集起来的流民,解释道:“陇州还好,但大量灵州百姓家破人亡,沦为流民,四处逃窜。”
“宣机兄的意思是?”
“耕牛难寻,不妨以人力开耕,反正只不过是流民而已。”裴宣机很无所谓的说:“如今天气转暖,田地也不像半个多月前那般坚硬,人力足以开耕了。”
李善有点蒙逼,人力与牛力怎么比?
耕牛拉着犁一路走过去就行了,如果是人力,那就得一点点刨过去……仅仅山谷周边的百多亩田地,一千青壮,两个月都未必能开耕完。
裴宣机劝道:“殿下以司农卿赴陇州,所为的当不仅仅是十几亩棉花,不然在长安周边就醒了,何必要来陇州呢?”
“若是有其他用意,耕牛是暂时弄不到的,这些流民……只要一口吃的就够了,再说了,以后还能驱使种植。”
看李善沉吟不语,裴宣机压低声音道:“即使劳累而死,也不会惹出麻烦。”
“真的不会有麻烦?”
“当然,不过些流民罢了。”裴宣机嗤笑道:“难不成还有人为其叫屈?”
李善在心里盘算了下,用这些流民来开耕田地,那是扯淡,但收容点难民,的确能多些人手,这倒是件好事,不过,裴宣机这种将流民视为牲畜的态度让李善有些难以忍受。
其实这种态度,在这个时代相当的普遍,李善在代州时候就发现,不说那些世家门阀,即使是乡间豪族也不把人命当回事,这些流民性命的分量在某些人心中,很可能没有一头羊来的重。
这也是李善在代州根基深到让继任者李靖束手束脚的一个原因,像李善这样善待底层民众的官员,在这个时代非常的少见。
去年李善回京之前,王君昊、张仲坚重组亲卫队,挑中的亲卫全家都要迁居长安……王君昊私下告诉李善,好些人都以行贿的手段入选。
这也是李善身边亲卫队战力强劲、忠心耿耿的主要原因。
李善觉得,这个时代很多的世家子弟穿越到后世,如果不沦为犯罪分子的话,最适合的职业就是医生。
这些人基本上没有什么怜悯心,绝不会想很多刚刚毕业的医学生一样因为心理承受能力导致放弃、换行。
李善正要开口应下,但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眼角余光扫了扫,发现裴宣机这厮脸上果然有些许急切神色。
“那就多谢宣机兄了。”李善笑吟吟道:“此次赴陇州,总管冷淡,幸得宣机兄襄助。”
“分内职责罢了。”
李善驱马往前,随口道:“此次来陇州,与宣机兄一见如故……那宣机兄就有话直说好了。”
“什么?”
李善抬手指了指前方聚集的流民,看这规模至少得有千人以上,笑道:“多有青壮,若是闹事……”
裴宣机抢着说:“谁不知道邯郸王身边亲卫坚守顾集镇,北上追击突厥,这些流民手无寸铁能做些什么!”
“哈哈哈!”李善大笑道:“宣机兄都想到这儿了……那就说说吧,为何非要塞给孤?”
裴宣机一愣,眨了眨眼睛,干笑了几声,心想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啊,这事儿是常达昨晚交代的,没想到邯郸王片刻之间就察觉到了。
流民(中)
李善驱马慢慢往前,在心里默算,不止千人,差不多有两千人了,这人数不算少,不过其中似乎有不少的老幼妇孺,看来有可能是家族性的。
一位身材雄壮的青年手持一根木棍远远盯着这边,李善细看了几眼,看上去雄壮,但实际上脸上的肉都没了,站在那儿都显得虚浮,看来饿的不轻。
不过这青年头发微卷,皮肤白皙,鼻梁高耸,似乎有胡人血脉。
李善随口问了几句,正在打腹稿的裴宣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