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太多,赵吏部随便就能举出无数个例子,在这个时代, 女人表达忠诚最好的方式就是献祭丈夫。
晋王、陈姰、孟予她们都用过, 老套但好用,皇帝总是愿意欣然笑纳。
背弃婚姻的妻越来越多, 意味着世上摆脱第二重天、直面皇帝的女人越来越多, 妻是夫的附属, 是不能全心全意成为皇帝的附庸的。皇帝是女人, 钳制在女人身上的枷锁更隐晦地影响皇帝,她天然需要更多的女人来证明时代的天命落在女人身上, 皇帝身上、她所统御的女人身上, 不该有着另一道枷锁。
这样的女人还不够多, 所以每一个及时迈出脚步的女人都能受到皇帝的恩泽。
赵吏部挑开绢布上的系带,大致阅览过一遍,忍不住咋舌:“今夜不方便再进宫, 待到明日此时,我会给你一个答复。”
费尽心机从赵吏部口中得来半句准话,孙晖才舍得放松笑一笑:“阿姊是要往秦王宅走一遭?还是宋王宅?”
赵吏部将话推回去:“谁不知道宋王秦王宅院紧紧相连, 你既然先去过宋王宅,我自然省了这一趟功夫。”言下之意便是要往秦王府上去了。
姬无拂虽然管不了阿姊的行事, 但她自己的王府还是能管束的,秦王府素来不许妾臣来求门路,任何理由的供奉都是不过门,如有强求的一概不留脸面丢出门去。凭秦王在外的声名, 惜命的人是舍不得往上头撞的。
就连姬无拂自个儿也没料到,去广州转个弯的功夫, 自己在外的名气比宋王还要严苛几分。
赵吏部上门之际,姬无拂就将这事向她说道说道:“我自认也是十分正经公正的人了,怎么就叫人害怕起来了?”
“世人向来以为,严于律己宽以待人者为少数,秦王不受礼,必然也见不惯他人受礼,人人都以为自己不能从秦王手中讨来好处反而容易讨打,时日长了,秦王在官员中的声名自然不如以往。”宫人将茶碗送到赵吏部手边时,赵吏部顺便将誊抄的账册放在宫人托盘上,言笑不止,“秦王难道在乎外人的评判吗?”
宫人将账册奉送姬无拂面前,姬无拂随手收起:“这点上说的也不算是错,我不是圣人,自己占不到的好处当然不许旁人轻易地占了,更何况是与自己切身相关的好处。若是无的放矢的污蔑,我就得想个法子叫人知道知道我的厉害了。”
她早知自己就是这样的人,本也不指望有个好名声,但气是受不住一点儿的。
离开前,赵吏部谈及自家表妹:“孙晖并不希求入朝为官,只希望能将孩子交托娘家,为她自己谋一条出路。”
姬无拂道:“章氏违法,与孙家人何干呢?”
“秦王英明。”赵吏部拱手告退。
不日,章家传出消息,孙晖告发狱中章氏结党营私,供出贪污账册、将家产悉数供上内库,在御史的见证下孙晖与章氏义绝。新都日渐松散的氛围再次因为章家发生的事变得紧绷,再没有听说过哪朝哪代的御史能够插手官员家务事的,即便是捉拿在案的犯官,可是这件荒唐的事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发生了。次日,孙家的族老亲自登了章家的门,要划去孙晖孩子在族谱上的名,改到孙家。
等到章家的家事成为新都百姓热议的话题,姬无拂才在刑部衙门批了死刑的名单,答应要去亲自监刑。
载初十八年十月二十日,新都东市口,差役仔细洒扫刑场迎接贵客。这贵客既指屈尊降贵来观摩绞刑的秦王,也指代即将被押送到刑场的宗亲、高官。
七名宗亲加上一个章氏,一人一辆马车专车接送,车外足足六十护卫,再加上围在刑场外维持秩序的金吾卫,将犯人围得密不透风。
姬无拂入座时,犯人的亲属已经带着酒食等候在外了。按照规定,死刑之前允许家眷最后再见一面犯人。姬无拂左右分别坐着大理寺正和御史,身后站着金吾卫将军,她一眼扫过马车上被押解下来的几人,诧异问道:“这不是才六人吗?”
其中章氏,姬无拂是认得的,剩下的宗亲多少也混了个眼熟,总共八人,怎么就来了六个?难道是圣上那边有赦免的消息?可她没听说啊。
金吾卫将军附耳解释:“近日里,有两位宗亲畏罪自尽了。”
姬无拂微微一愣,点头道:“那就开始吧。”
宗亲能落到此等境地,多半是涉及谋逆的十恶不赦大罪,家眷或同死或圈禁流放,已经没有见面的可能了。唯有章氏还来了两个人,一个是章氏的老母,一个是章家族人。章母年过七十又是女人,在赦免之列,没有随子孙受罚。而族人是怕章母冲动,陪着章母来的。
章母端出福饼与酒,简单的弯腰取物动作间已经泪流满面,她泪眼婆娑,哭得声嘶力竭:“我苦命啊……你走了算是一了百了,可我呢?辛辛苦苦养你一场,竟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能保住,我不如随你同下黄泉呐!”
刑部狱内向来是得不到外界消息的,但孙晖与章氏义绝之事是当面交割,因此章氏对家中处境尚且能推断几分。章氏脸色灰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