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开口,声音语气都带着股深入骨子里的自卑怯意,视线只敢落在冯阮的衣摆上,连眼睛都不敢跟冯阮对视。
绿萝立马反应过来,上前扶起男子,柔声说,“珂公子没事的,这些事情都交给我来,我叫白檀,您有事直接吩咐我就是。”
冯阮端起自己的人设,走到外面,站在门口。
珂公子一步三回头,慢慢从灶房里挪出来,朝冯阮福礼,声音轻到听不清,“冯相。”
珂公子是冯阮从烟花柳巷里赎出来的,对她是本能的自卑,想接近想触碰,又觉得自己这般肮脏破碎的身子,不配碰她,只得这般下人不像下人,外室不像外室的跟在她身边,当个小侍。
可他连小侍的活都干不好。
珂公子低着头,木桩一般立在冯阮身侧,边偷偷思考这是哪儿,边在想冯阮是不是生他气了。
“饿了吧?”冯阮没怪他,甚至低头挽袖子,声音温和,带着无限耐心,“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每次珂公子出来,冯阮都要下厨给他做饭。
唯有这样,珂公子才觉得冯阮是真的喜欢他,才放弃那般高高在上的身份,只为他洗手做羹汤。
他在她心里,跟别人不同。仅这份不同,就能让珂公子偷偷开心很久。
珂公子果真眼睛亮晶晶的,眼尾偷偷看冯阮,“都、都行。”
冯阮不管做什么,他都喜欢吃。
“那你坐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给你炒两个菜。”
好在冯阮在各个世界间来回,什么身份都扮演过,炒菜不在话下。
她的厨艺,可比可郎君好太多了。
冯阮让绿萝出去照顾珂公子,自己在灶房里忙活。
跟炒菜比起来,冯阮更担心夫郎的病情。
她夫郎在这个世界,似乎有多重人格,目前出现的就已经有三个了。
清冷矜贵的正君王氏,嘴硬傲娇不服软,要的是名分跟地位。
娇软粘人的作精外室可郎君,敏感多疑又善妒,用金银玉器便能哄好。
最后便是一个月都不一定出现一次的珂公子,自卑怯懦却听话,只要给他做顿饭就行。
这便是冯阮藏着夫郎不让外人知道的原因,否则只要见过三人中的其中两个,就会有人诧异:
为何他们长得都一样。
一样的长相,不同的人格。每一个人格都有他逻辑自洽的身世跟经历。
冯阮忽然想起什么,在灶房里喊绿萝,“去把我埋在院子里的好酒取出来,我晚上跟珂公子喝两杯。”
她对她夫郎的病情接受良好,有时候甚至会享受其中。
冯阮才想到,她跟珂公子名义上只是“恩人”的关系,还没跟这个人格圆房呢。
正好今夜借着酒跟菜,把正事办了。
外头的珂公子听懂冯阮话里的意思,脸蛋瞬间就红了起来,脚尖蹭地,羞到抬不起头。
他一害羞,闹得冯阮都跟着不好意思。
老妻老夫了,这么一搞,还怪刺激的。
院子里埋了好几坛好酒,价值千金。
开饭前,冯阮虽然不情不愿,但傍晚都碰见了,最后还是让人抱了两坛酒,给梁夏送去。
谁让她倒霉,跟上司她爹住同一片巷子呢。
冯阮决定搬家,这地方属实克她。
李钱将马车停在窦家门口, 路过柴火垛时,梁夏掀开车帘探头朝外,曲指抵在嘴边吹了一声。
原本不显眼的柴火垛好像动了动, 随后从里面钻出一只乱糟糟的脑袋, 在看见车上的梁夏后, 那双乌黑明亮的眸子瞬间露出光彩。
梁夏嘴角抿出笑, 伸手指前方, 艾草点头。
马车停稳, 艾草刚好跑到跟前, 眼睛直直地盯着梁夏看。
反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活着。
梁夏蹲在车上, 没急着下来。她伸手摘掉艾草脑袋上的杂草, 眼里带出笑意, “我就知道你担心我。”
艾草只是看着她,没回答。
她向来是这样闷葫芦一样的性子, 不爱说话,更不喜欢表达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