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让吴娘煮了碗长寿面送过来,她来到这里时,景山正站在院中等着她。
往年,也都是她陪着他一起过的。
景山是个哑巴,平日里除非她吩咐他做事,不然很少会主动找她。除了他生辰的时候。
当初,就是他主动找到谢如闻,告诉她他的生辰是九月二十,问她能不能每年的这一日,都陪他吃一碗长寿面。
谢如闻答应他了。
每年都过来陪他用面。
谢如闻走进院中,对他浅浅笑了下,从袖袋里取出一把精致的短匕首递给他:“我让无念根据你的喜好,专门打的,瞧瞧喜不喜欢。”
景山眸光微沉,从她手中接过,对她比划:喜欢,谢谢。
谢如闻在院中石桌旁坐下,石桌上的汤面还在冒着热气,与往年里一样,她拿起筷子和汤勺从他的大碗里给自己盛出一小碗。
随后对他道:“过来用面罢,一会儿就要凉了。”
景山对她颔首,坐在她对面,安静的和她一起用面。他尝了一口后,抬眸看向谢如闻,见她正垂眸小口小口的吃着。
他轻轻笑了下,在心里对她道:生辰快乐。
谢如闻在他这里用完了面,与他闲话几句后,就走出了他的院子,刚走至一片石榴林时,她突然想起来。
鹅蛋还没给他。
她特意让绿竹给煮的。
于是,她转身又往景山院中走。此时,夜色已经暗下,烛火明亮,谢如闻脚下步子不疾不徐的走至院门前时。
听到了院中有人在说话,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袁景山,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这可是谢玄烨的别苑,你忘了袁氏一族是死于谁手了吗?”
这人话落,景山就朝院门前看了过来,他是习武之人,耳力格外灵敏,虽然谢如闻并未发出刺耳的声响,还是被他察觉到。
他瞪了眼前人一眼,示意他走。
他站在院中,与谢如闻相对而立,秋日里的夜间落下层层霜雾,带了几分寒意,夜色凝重,谢如闻与他眸光相对。
许久,她开口问他:“你和那些北朝人相识?”
谢如闻问的肯定, 因为她适才在院门前听得很清楚,黑衣人口中唤的是‘袁景山’,所以, 黑衣人是之前刺杀哥哥的北朝人。
景山姓袁。
谢如闻的话问出口后,景山低垂下了眼眸, 不再看她。谢如闻上前一步, 依旧是等着他的回答。
夜深雾重,偶有鸟雀啼鸣, 景山抬眸,对谢如闻点了点头。
谢如闻再问:“你既姓袁,是北朝人,为何会在揽月苑?”是他不知道袁氏一族是哥哥杀的?
被哥哥雇来给她做贴身侍卫?
亦或是他都知道, 只是他早已放下这一切。
谢如闻心思流转,这两种可能都被她否定。以景山的武功, 若想去查些当年之事, 并不难,灭族之仇,也不可能会放下。
她等着景山的回答。
景山只是看着她, 并未再给她回应。
默了片刻, 谢如闻问出她心中所担忧的事:“那些人从北朝而来,为的就是刺杀哥哥,如今他们寻到了你, 你会帮他们吗?”
谢如闻至今想起当初在马车里与谢玄烨被刺杀时的事, 都心有余悸, 景山在揽月苑里待了数年, 若要刺杀哥哥早就做了。
她信他的忠诚,可如今, 那些黑衣人寻到他,既然他不愿对她如实相告,她只想知道,他会不会对哥哥不利。
听到谢如闻这么问,景山神色一凝,直接抬手给她比划:我不会帮他们,也不会害他。
他顿了下:我只保护你。
谢如闻漆黑的眸子直直看着他,默了片刻,她对他应了声,没再说什么,将拿着的鹅蛋扔在他手中,径直离开了。
回到上弦院,谢如闻坐在浴桶中闭目而憩,红梅给她沐浴,想跟她说上几句话,见她眉心轻皱,没敢打扰她。
谢如闻此时正在想,这些年景山待她如何。
自她来到揽月苑后,景山就一直在,那时,哥哥告诉她日后景山便是她的贴身侍卫,唯她的命令是从。
这些年,景山真的很听她的话。但他对哥哥,却不似无念和浮生,甚至是很冷漠,哥哥也从未怪过他。
她也只以为他性子生来如此,还不止一次的觉得,她和景山很亲近。那种亲近,是来自于她八岁之前的记忆。
年少的时候,她偶尔会问起他这些,可他哑,平日里也很寡言,从未告诉过她什么。她虽好奇,却也不会逼他说。
而现在,她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已不容她忽视自己的情绪,她和景山有着某种她不知的牵连,而景山是袁氏一族的人。
那她呢?
她是谁。
当年,袁氏一族南渡,在南平郡遇害,而她,正是哥哥在南平郡的江面上捡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