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影子因神力有了意识,开始安慰他、安抚他……可他实在是反抗得太过激烈了。于是磅礴的神力又被输入进来,打昏了他,让他闭嘴。
而神剑,依旧源源不断地从他这个昏迷的剑灵身上吸收着力量。
而后再醒来时,却是在一场屠杀后。他尚未反应过来自己在何处,只感觉到神剑上有一股让人不安的血气——那种血气仿佛预示着,神剑已经被拿去作了邪恶的用途。
已经有人被杀了,被人用这把神剑杀过了。那些人的气息……闻起来很强大,是神族的味道。
有人用这把剑杀了一些神族?
可他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有人挥舞着神剑,劈向了前方。
剑刃刺入那人身体时,他通过血气,骤然意识到——那是他的同族。
有人在用他屠杀他的同族。
此时苏醒的不只是他,还有那道白影。他的母亲终于在强烈的刺激下恢复了自己的意识。她看着剑外的场景,发出撕心裂肺的声音。
是谁在使用神剑?是谁在用他们杀死他们的同族?为什么他们倾尽一切投名,却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结局,反而给魔族招来了灭顶之灾?
他们的所谓牺牲,难道都是被骗了吗?
可笑,太可笑了。所谓的乐观与理想,此刻都变成了被人利用、自我感动式的好笑!
魔族血流成河。他看向自己的母亲,想要从她的身上取得一些安慰。可他的母亲却擦擦眼泪,忽然捧住他的脸,轻声道:“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
“你自爆,作为剑灵,你自爆吧。只要这样做,神剑就会被毁掉,执剑的那人就没有这么强大的力量,甚至会被我们炸死……再也无法屠尽我们的族类了!”
“求求你,你自爆吧!”
“娘对不起你,但只有这一个办法了……看,那些都是你的叔叔、伯伯、小侄子……一整个魔族的命啊……你也不想让他们去死吧?”
“娘会陪着你的……会一起死……你不会孤独的,不会寂寞的……”
不……不……
宁明昧听见神剑的声音,仿佛愤怒又仿佛恐惧。那一刻他脑海里闪过从前封印剑身时,看见的小小身影。
天魔转世被祭剑、被封入神剑时,还是个很小的孩子。
也正是因此,那人在制作封印剑灵的凭借物时,用的也是个孩子的木雕。
所有人,那些人,明明都知道,剑灵一开始是个孩子。
为什么一开始要让我为了你们的慈悲心肠、为了你们的共赢、为了你们自我牺牲换取天下大义与被天下接纳的理想主义去死?
为什么在证明你们被骗了之后,你们却还想要我去死?
为什么从头到尾,要死的都是我?
很快,宁明昧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了。
剑灵没有接受母亲的提议。他静静地看着母亲掐住自己喉咙的手,最终,他在反抗中杀了她。
他杀了她!
神剑生来便能斩断一切浑沦。可那一刻,所有浑沦都被吸入了神剑之中,进入了剑灵的体内。
他开始能吸收浑沦,以它的力量充实自己了。
而神剑也一刻不停地从他的身上吸取力量。那支魔族,在神剑之下,被屠戮殆尽。
宛若被灭口。
再后来,他陷入黑暗和沉睡。再度醒来时,他已经被人带到了这座村落,被生生地劈开成了三份。
剑骨和剑身被带走。而他被封印在木雕里,永远地留在了这里。
灵水村这片土地就是他的封印。每一个灵水村的血裔对他都有压制作用。直到一场屠杀发生。
那些黑衣人原本也不是为了他而来。什么夜合,他根本就不知道。
但那些人的死,浓厚的血气,也让他终于有了冲破封印的机会。
他冲破了封印,并最终栖息在了那个婴孩的体内,活生生地将婴孩虚弱的生魂挤了出去。
从此开始,他便万劫不复了。再无成为正派的可能。
他要不择手段往上爬,生而高贵的天魔转世竟然被人间的“大义”玩弄到如此程度。他要报复所有利用过他的人。
直到再无人能企及他为止。
……
宁明昧从那绝望的黑暗记忆里抽身出来时,已经是满头大汗。他低头,看见连城月正躺在他的膝上,已经昏了过去。
连城月的脸苍白得吓人,几行血泪纵贯他的脸颊,给他原本的容貌增添了几分阴邪、也增添了几分妖异。
那一刻,他看起来当真如魔鬼一般。
不过即使是魔鬼,也不过是个本科生。
但宁明昧却没有久久看着连城月。相反,他站起身,向着石碑背后跑去!
石碑背后,是他方才在连城月的噩梦中所瞥见的一角。在这幽暗的禁地,在木雕里再也不得出的暗无天日的日子里,石碑背后的景象,曾在他的记忆里闪过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