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
秦臻坐到黎原没占满的沙发边沿,打量着面若金纸的少年:“结果是你叫了120。”
“私人医生……没叫120,”黎原气息奄奄,但还有精神挑字眼,“你昨晚看来玩得很收敛啊,早上我也没看消息……但刚才为止你也不说一声,这个点才来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黎原转过身来,散在枕头上的头发像一捧黑色的蒲公英,他的视线从秦臻的脸转向她显得有些闷热的高领上衣,又移动到她露出了一点的手腕,上面有领带束缚带来的红痕。
“……看来也不是很收敛,你其他地方受伤了吗?”
“没有。”秦臻把手腕收到了胸前,扯了扯袖口。
“我不信,让我看看吧……”黎原抬手勾出她的小指,他瘦弱的手腕上有黑色的电子手环,“要是有伤口……我可以给你上药。”
明明黎原看起来比她问题大得多,但秦臻懒得忤逆病人的任性,而且不知为何她能理解,黎原只是想找点别的事,最好是有意义而非纯粹打发时间的事,虽然在秦臻看来给她上药该算到无意义的那类里边儿。
秦臻抬起双臂脱掉了上衣,在黎原催促的目光下又踢开了裤子,仅着内衣裤站在这个明亮的房间里,为了照顾病人空调温度设得很高,但这样敞开自己还是让她感到不自在,掩饰般又坐回了沙发上。
黎原审视着触手可及的雪原似的身躯,与上次一样,荒芜之上没有别的痕迹,大腿内侧被抓破的一点皮就是仅有的损伤,这让他的心落到了软垫上,又不停下陷,被裹入一片漆黑。
他既想知道这个人过得很好,又不想她就这样走出雷鸣不止的地狱,留他一个人在这里,无事可做。
秦臻慢慢穿上衣服,把黎原的手塞回了毯子里:“到你了。你又怎么搞成这样的?”
“门……被换了,”黎原喘着气把这句话说完,仿佛置身空气稀薄的高原,“新的门让我无法呼吸,就多吃了几片药,过量了。”
过量到要被洗胃的程度。秦臻看着他,那张常年不见阳光的小脸本就比自己白,现在更是如纸一样:“我买了糯米粉过来。”
“是吗……可是桂花还没晾好。”
“新鲜的也可以做。”甚至味道会更好。
“但我起不来……”黎原眼神有些失焦,看着空无一物的天顶,“而且暂时还没法吃东西。”
那她就没有能和他做的事了,秦臻有些踌躇,不知道她坐在这里该干什么好。
黎原看出了她想走的心思,目光里有着哀求:“再陪我聊聊天。”
他今天额外的话多,也额外的粘人,生病让他回到了这个年纪本该有的样子。
“聊什么?我……我这人挺无聊的。”
齐宁或是黎方那样的才能抓着她喋喋不休,秦臻觉得如果没人和她说话,她可以变成一块石头,在一个安静的角落里呆一辈子。
“你为什么喜欢被折磨?”
“我不喜欢。”秦臻发现黎原这人也不怎么会聊天,“我也不能喜欢,如果喜欢上痛苦……痛苦就不是痛苦了。”
黎方看穿了她这一点,才换了方式来折腾她,但秦臻冷静下来后发现,其实都一样,痛苦是痛苦,快乐也是痛苦,因为她都不喜欢。
“那你为什么要去找罪受呢?”黎原的视野里还是那片空白,“昨天我觉得很幸福,没有比那更好的时间了,所以想去死。但你好像总是试图把生活变得更糟糕,没人想走下坡路,但你不是,你还嫌自己滚得不够快。”
“可你当时没死,还是在之后过的不顺心了才想起要杀了自己。”秦臻有被说中的刺痛,但心里还有余裕,黎原只看到了她行为的结果,却永远不会知道她的起因,就算是神通广大的黎方也不会猜到的,因为那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只是在平衡自我罢了,我的生活没你想的那么糟糕,我甚至不会去死。”
“过得太幸福了所以要受苦吗?”黎原笑了起来,却像是在哭,“昨天我本来会死的,但看到你在捡桂花,我觉得自己也可以被你捡起来。”
“……你太高看我了。”秦臻垂下了头,“不是你说我在走下坡路吗?怎么,你想陪着我一起堕落?”
“有什么不可以?你都敢陪我去死了,我也可以跟着你堕落到任何地方。”黎原吃力地坐起身,抱住了她,秦臻渐渐地能感到埋在自己胸前的那颗头带来的春潮,连声音一起濡湿,“带我走,或者跟我走,不要让我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