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贵人士。我不知道‘恶时雨’是如何蒙骗了你,让你嫁给他,但是……你若知道你的未婚夫君是何其罪大恶极一人,你仍能毫无芥蒂地嫁给他么?
“你和我们不一样,你这种女郎,大家闺秀,会读书,会写字,会绣花。你恐怕只看过几本话本,就以为杀手是什么威风凛凛的人……你不知道他手上沾了多少血,不知道他害死了多少人,不知道他让多少人家破人亡。
“你这种人,和他在一起,你真的能心安理得?”
戚映竹面容微微苍白。
雨声磅礴,这人的质问,却比雨声更大。
在这一瞬,她蓦地想到了表姐宋凝思。她的表姐也是闺阁女郎,也曾天真烂漫、笑靥如花。在表姐被掳走前,戚映竹觉得,表姐是个虽然自我一些、却娇憨可亲的姐姐。但是她最后一次见宋凝思的时候——
宋凝思是个面容苍白、死气沉沉、心机深而狠的女郎。
宋凝思也曾经历过这种质问么?
戚映竹勉强喃声:“……不一样的。恩怨情仇,是说不清的。时雨很听话的,他不主动做坏事,只是因接生意的话,不应该怪他的。他身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会看着他,教他,不让他主动滋事……”
那唯一的女郎嗤笑:“那以前做的恶,就算了?”
戚映竹说不出话。无论回答什么,她都会忍不住为时雨辩解。可若是为时雨辩护,连她自己都不相信时雨真的会是无辜的善人。
戚映竹只喃声:“不管发生什么,我总要与他一同承担的。”
靠着树桩的江湖女侠此时也终于站了起来,她声音变得尖锐,手中剑直指中间的二人:“如何承担?我们天山派远离中原,不参与江湖纷争,难道这还是我们躲得不够远么?‘恶时雨’偷走了我们的‘九玉莲’,我的小师弟为此要丧命,难道我们连寻回‘九玉莲’的权利都没有么?”
戚映竹脑中猛地浮起一个猜测,她想到时雨之前的离开,回来后带给她的东西……
她声音变得紧绷:“何谓‘九玉莲’?”
夜雨中,一道老人的声音幽幽行近:“生人肉,补其血,药百病,护其精。‘九玉莲’一百年就开这么一次花,我天山派想尽办法想多种几株,却不知是何缘故,一直栽种不成。小行要靠着它救命,我们整个天山派要靠着它续小行的命。为此,我们让出了各大门派很多好处,让他们不来抢夺‘九玉莲’。谁能想到最终功亏一篑,‘九玉莲’没有被各大门派抢走,却被‘恶时雨’夺走。”
几位江湖少侠齐声:“师叔!”
戚映竹随着他们看去,见到雨雾弥漫,一个白发老人轻飘飘从树梢上飘落而下。他怀中抱着一个瘦弱无比的孩子,那孩子眼睛幽黑冷漠,脸色却惨白,身量如一个四五岁的稚子一般,恹恹无比地被老人抱在怀里。
这个小孩儿,便是天山派要救的天才孩童,叶行。
因功法受损,叶行已经有八九岁,看上去却和四五岁孩童一般。
几人面见这位天山派的师叔,连闫腾风都客气地拱手招呼。这老人不像自己的几个师侄一般喊打喊杀,他看上去脾气倒好,对戚映竹苦笑着解释:“掌门师兄的意思,是不要这‘九玉莲’了,只要‘恶时雨’为此付出代价,死了便好。但是没有‘九玉莲’,小行怎么办?小行才几岁,就要这么没命了,我于心不忍。”
老人道:“戚女郎,你也是讲道理的。之前我的几个师侄要挟持你,我替他们道歉,天山派定会奉上无数金银补偿于你。可你能否说服‘恶时雨’,将我们的‘九玉莲’还回来?小行自幼失去恃怙,拼了命地练武,也不过是想在天山派有一席之地。这孩子命苦,我们是看着长大的……我们宁可违背掌门师兄的意思,也想下天山,为小行求一个未来。”
他哀求:“你这般健康的人,是不知道整日病重、无法下床是什么滋味,这对一个本是天之骄子的孩子,是何等折磨。”
闫腾风皱眉。
他想开口,想说谁能比戚映竹更清楚病榻上的感受。戚映竹却雪白着脸,打断了闫腾风的话,她恍恍惚惚的,眸中似有水雾闪烁:“原来是这样,原来那真的是神药。时雨都是为了我……可是‘九玉莲’已经、已经……只剩下了三瓣。如此,可还有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