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女子也能三夫四君,在外头养七八个情郎。◎
回到别业时, 日已上中天。
折枝与谢钰便在别业中用过午膳,方取了幕离重新启程。
袁尚书的府邸建于在盛京城南面,临着一条繁华的的青鱼街。轩车方行至街口处, 便听见府邸里传来的欢笑声与街上喧嚣连成一片,热闹得似要将半个盛京城都震动。
两名青衣侍女守在府门前的滴水下,见轩车停落,便笑迎上来, 带谢钰与折枝绕过照壁,行至袁府后院的凝翠园中。
园内有一道天然的溪流, 弯曲如月,明澈见底。溪边环坐着无数宾客,交谈欢笑声不绝于耳。
这一场曲水流觞,正行至热闹处。
而随着谢钰与折枝步入园内,几名离月洞门近些的年轻官员也纷纷起身, 对谢钰拱手行礼道:“谢大人。”
其中一位的视线落谢钰身旁的折枝身上, 试探着问道:“谢大人, 这位是——”
“是我未过门的夫人。”谢钰冷声答道。
那位年轻官员慌忙收回探究的视线, 连连拱手道:“原来是大人的夫人,下官失礼了, 还请大人见谅。”
折枝还是头一回冒充旁人的夫人,见此情形倒觉得有些新鲜, 便隔着幕离悄悄抬起眼去, 想看谢钰会如何应对。
谢钰却似懒于理会,只是执起折枝的手, 往清溪旁行去。
折枝随着他行了一阵, 直至见那几位官员已被抛至身后, 这才小声笑道:“大人可真是不近人情。”
谢钰冷白的长指随之拂过她的手心, 微痒的触感:“妹妹为何会觉得我十分平易近人?京中有过这等传言?”
折枝将指尖往袖里藏了一藏,弯眉道:“外头的传言都快将大人形容成了罗刹夜叉——”
“能止小儿夜啼。”谢钰替她说罢,薄唇微抬:“世上也唯有妹妹会觉得我平易近人。”
折枝轻瞬了瞬目:“大人这是在夸赞折枝慧眼识珠?”
“是因为,我只与妹妹一人‘亲近’。”谢钰轻笑出声,将她的素手拢进掌心里。
幕离下,折枝雪腮微烫,侧过脸去不再理会他。
两人行至溪水畔一道转圜处坐落,旁侧候着的侍女们随之奉上果酒与糕点,周遭的官员们也纷纷与谢钰寒暄。
折枝对官场上的事并无兴趣,便抬眼去看眼前那道清溪。
一名身着朱衣的侍女立在清溪上游,将一面合掌大小的莲叶放入水中。
莲叶翠绿,中心微微下陷处放着一只小巧的羽觞,被侍女的素手轻轻一推,便承载着羽觞顺水而下。
折枝觉得有些新奇,视线便也随着莲叶在水面上移动,看着那一方碧色绕过几处转圜,渐渐停驻于一位武将打扮的男子跟前。
那男子正与同僚说话,见状也只是哈哈一笑,举起羽觞便将其中佳酿一饮而尽。
旁侧众人也只是一笑置之。
折枝远远看着,倒也隐隐松了口气。
——做不了诗便饮酒。
原来还能这般。
那若是莲叶恰巧飘到她跟前了,也饮酒便是,倒也不至于被人取笑。
思量间,朱衣侍女已换过了羽觞,重新放莲叶顺水而下。
一连数次,有人作诗,有人饮酒,也有人胸无点墨,酒醉后硬作出一首歪诗来,惹得众人大笑。
折枝饶有兴趣地看了一阵,直至顺水而下的莲叶被一处凸起的石块卡住。
恰停在她面前。
众人的视线随之落来。
折枝轻愣了一愣,下意识地抬手要去拿莲叶上的羽觞。
指尖方抬起,便被谢钰握住。
谢钰俯身欺近她的耳畔,以只有两人可以听闻的语声低声道:“妹妹不胜酒力,还是作诗一首好些。”
折枝不敢挣扎,生怕旁人察觉,便只是慌乱地压低了声线:“大人在说些什么?折枝什么时候学过作诗——”
她的语声未落,指尖上的桎梏便已松去。
谢钰宝蓝色的宽袖垂落在她的皓腕上,掩住了彼此交叠的指尖。
他的长指垂落,轻柔划过她的掌心,婉转写出一个梧字。
折枝轻瞬了瞬目,止住了语声。
这是谢钰教她习字时曾与她玩过的游戏。
将字以指尖写在她的掌心里,令她猜测。
起初的时候,十个字里只能猜中一个,后来渐渐习惯了,便能猜中个,到如今,已近乎没有猜错的时候。
折枝也随之明白过他的用意,不再试图去取荷叶上的羽觞。
谢钰写得从容,不疾不徐,折枝便也安静下来,认真地辨认着他的笔迹。
外人隔着幕离看来,只当是她正在斟酌着诗词。
稍顷,谢钰的长指垂落。折枝随之启唇,将谢钰写在她掌心上的字句徐徐诵出。
是一首旖旎的小词,叹赏春日盛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