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霁温声道:“如今天色已晚,若是这等时辰出城,只怕难以寻到落脚之处,若是无事,不妨再住上一夜,再启程更为稳妥些。”
罗庄却不在意,大手一挥便往外走:“我一个庄稼汉不讲究,马车里破庙里都能将就一夜。”
众人见状,遂也起身,一同将他送至城门外。
待看着罗庄的马车出城,折枝这才转首轻声问萧霁:“先生呢,先生打算何时启程?往哪座城池里去?”折枝轻轻弯了弯眉:“折枝想着,知道个地界,往后托驿使送信,也好有个着落。”
毕竟在分别的六年里,先生总是居无定所,每每驿使替他送礼物来,折枝都会问起先生的住址。可得到的地址总是天南地北的没个规律,令她想回赠也寻不着法子。
萧霁展眉:“我近日无事,便先留在荆县中。赁屋而居便好。”
折枝轻轻应了一声,又弯眉笑道:“那折枝便先回宅子里打扫去了。虽说家什是齐的,可还有不少小物件要浆洗置办,想是要忙上好几日。”
“好。”萧霁轻声应道:“我便住在城中陶居客栈中,若有何事,可过来寻我。”
折枝笑应了一声,往新置的宅院里去了。
甜水巷里的宅子看着不大,可收拾起来,却是一件细致又累人的活计。
折枝与半夏紫珠忙碌了整整三日,宅子里可算是有了住人的样子。
而那荒废的院子也被整理出来,请了花匠松了土,挪了一棵木芙蓉花树过来种着,又撒上了不少花种。
“都说‘春种秋收’,我这秋日里种下去,不知来年春日的时候,还能不能抽出芽来。”折枝坐在青石凳上,一壁捋着橘子柔软的长毛,一壁笑道。
如今天气渐凉,橘子的长毛也愈发丰厚了,想来到了冬日里,大抵便也如手炉一样暖和。
“若是不能,便在春日里再往院中重新种过。”半夏拿了漏壶往土上浇水,也不住笑道:“反正这年复一年下去,总是能打理得和沉香院里一样花木繁茂的。”
折枝笑着应了一声:“不过既决定在这落户了,那也得想想生计上的事,总不能就这般坐吃山空。你们想想,做些什么生意妥当?”
半夏与紫珠听折枝这般开口,便也围拢过来:“姑娘打算做些什么生意?还是开绣品铺子?”
折枝将橘子放下,掸了掸裙上落着的长毛,斟酌道:“荆县里统共就这样大的地方,策马过去,两个时辰光景便能从城头跑到城尾。若是有人想买绣品,随便问上几家,能将整个城里善刺绣的人家都问出来。想开绣品铺子赚差价,大抵是开不下去。”
半夏快言快语道:“也是。不过荆县里多是做丝绸生意,姑娘您看看,要不也盘个绸缎庄子下来?”
折枝闻言却有些迟疑:“我听母亲说过,绸缎生意里的门道极多,像我这般贸然盘下来,怕是要吃许多暗亏。”
紫珠略想一想,便也道:“姑娘若是怕亏,不妨买先买座田庄。雇些佃农,也算是稳定的进项。”
折枝杏花眸微微一亮:“这个法子可行。荆县里盛产丝绸,用生丝极多,雇个庄子请佃农耕地的同时,还可再养蚕产丝,若是顺利,一年下来,应当也有不少银子。若是流年不利,至少庄稼地在那,也不至于亏得伤筋动骨。”
半夏是个急性子,立时便笑道:“那我们明日便去看庄子去。奴婢前几日上街置办东西的时候,听闻任上一位官员左迁了,留下不少田庄等着转手呢。”
紫珠也笑道:“哪有你这般着急的。奴婢想着,姑娘明日可要请西街的裁缝往家里来一趟。这入秋后,天气一日凉似一日。我们带来的衣裳又不多,也该置办些新衣了。”
折枝点头,笑着去看远处的天色:“这日子过得可真快,转眼间便过了白露时节,也不知何时,才会入冬落雪。”
半夏讶异道:“好端端的,姑娘怎么惦记着落雪。”
折枝弯眉:“你们忘了?荆县里有习俗,落雪的时候,摘经雪的梅花做饼子。格外的香甜,一年里只有这个隆冬时节能够吃着。我小时候吃过几次,如今可还想着呢。”
“原来姑娘是馋梅花饼了,奴婢记着了,一入冬便给您看着,这方圆十里的梅花都给您采过来,煎做饼子。日日吃着,直到您不想吃为止。”
“就你贫嘴。”
折枝横她一眼,渐渐也忍不住,与两人笑作一团。
而数千里外的程门关,正是大雪纷飞时节。
计都抖落身上的积雪行入帐内,对谢钰比手道:“大人,今日戎狄叩边,掠去百姓一些牛羊,王爷仍旧是吩咐按兵不动。”
谢钰自城防图上抬首,眸色微深:“那便等。”
等到大雪封山,戎狄攻城之时,总会有人露出破绽。
“是。”计都应声,往帐外行去。
“等等。”谢钰皱眉搁笔:“盛京城里可有来信?”
“并无。”计都答道。
谢钰不再开口,抬手让他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