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又转手将搁在春凳上的汤药递给她:“喝药。”
折枝小声应了,抬手将药碗接过。
碗里的药已放至温热,是恰好可以入口的温度。
折枝轻咬了咬唇,屏住呼吸将药碗举至唇畔,一口将苦药闷下,还未来得及往袖袋里寻出装有蜜饯的糖盒,游廊上便有脚步声急急而起。
继而槅扇被人叩响,外头传来泠崖急促的语声:“大人!”
谢钰骤然抬眼,长指收紧:“何事?”
“陛下于神仙殿中遇刺,幸而暗卫救驾及时,并未伤及要害。”
谢钰霍然起身,眸底暗色翻涌,立时便要随泠崖赶至神仙殿中。
直至听见碗盏搁下的响动,见折枝搁下了药碗,似也想自榻上起身,步子略微一顿,终是回过身去,自袖袋中取出一柄匕首递到她的手中,沉声道:“留在偏殿中等我回来,不可离开半步。”
说罢,也不及过多交代,便疾步随着泠崖出了槅扇,往神仙殿的方向赶去。
随着一声槅扇合拢的闷响,偏殿内再度归于寂静。
折枝轻轻一愣,下意识地垂眼去看谢钰递给她的匕首,小心翼翼地将刀鞘推开了些。
夜色中,匕面寒光胜雪,一眼望去,便知是削铁如泥的利器。
去宫中赴宴,本不能携带利器。
若是被人瞧见了,恐怕会给谢钰惹上天大的麻烦。
折枝的眉心一跳,下意识将匕首藏进袖袋里,心底里却缓缓生出一缕疑惑来。
——谢钰入宫赴宴,随身带匕首做什么?
正蹙眉往深处想,一道槅扇开启的细微声响在这般寂静的偏殿里,宛如惊雷扫过,打断了折枝的思绪。
折枝一凛,慌乱趿鞋自榻上起身,藏身到寒梅屏风后,借着梅花蕊上的镂空悄悄往外望去。
随着槅扇被人推开,廊上的月光照进偏殿,将来人的影子拉扯得纤长。
折枝屏住了呼吸,素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袖袋里藏着的匕首。
随着那名男子款款往屏风前走来,月华清辉也一寸寸照亮了他的周身。
先是手中抱着的一架白玉梅花断古琴,继而,便是那件格外隆重华美的宫廷乐师礼服。
浅淡的银蓝底色上,以金银丝线交错盘绣着连绵流水纹,宽袖上缀有金边,饰以白鹤之羽,愈发乐者气度高洁,不染尘泥。
终于,清冷月色顺着他束发的玉簪徐徐落在面上,照亮了温润眉眼。
折枝握着匕首的指尖骤然松开,讶然出声:“先生?”
萧霁似听出她的声音,步履微停,缓缓启唇道:“折枝?”
折枝轻应了一声,抬步自屏风后行出,忙替萧霁将槅扇掩上,这才小声问道:“先生怎么到这座偏殿里来了?”
殿内归于晦暗,看不清萧霁面上的神情,只听他轻声答道:“刺客于万寿节上行刺,神仙殿中一片混乱。我无意间与同僚走散,沿着游廊走了一阵,见这里有座偏殿,便想着暂避一二,待事态过去,再寻宫娥问路。”
他略停了一停,又低声问道:“折枝可是在慌乱中与家人走散?”
折枝闻言雪腮略微一烫,也不好细说,便只是含糊道:“是哥哥让折枝在偏殿中等他。想必等事态平息了,他便会回来。”
萧霁轻应了一声,将手中的白玉琴搁在长案上,温声道:“那我便在此与你等上一阵。若是等事态平息后,他依旧未来。我便带你去寻你的家人。”
折枝不好推脱,也怕外头乱得厉害,先生独自出去,遇见了刺客。便也轻轻点头,往一张圈椅上坐下等待。
这一等,便是许久。
直至窗外的明月攀上中天,折枝困倦已极,侧身倚在圈椅上,纤长的羽睫低低垂落,掩住一双潋滟的杏花眸。那尖巧的下颌不由自主地顺着支颐的素手徐徐往下滑落,眼见着便要磕上圈椅坚硬的扶手。
萧霁抬手放在圈椅的扶手上,低低唤了一声:“折枝。”
折枝的下颌磕到他的手背,也缓缓醒转过来,有些疑惑地抬眼望向他,素日里清澈的杏花眸此刻笼了一层小睡初醒时的迷蒙水烟,愈显眼波温柔,似看情郎般温软。
萧霁的神色微微一滞,未及启唇,便听身后脚步声骤然而起。
继而槅扇洞开,谢钰疾步踏入偏殿。
方一抬眼,便见眼前旖旎场景。
面上焦切神情尽数淡去。清冷的月色照进眸底,皆是锋利冰凌。
萧霁垂眼,抱琴对谢钰微微欠身。
“谢少师。”
折枝轻轻一愣,也慌忙自圈椅上起身,低声唤道:“哥哥。”
谢钰垂眼,视线落在她因小睡而泛出红晕的雪腮上,眸底霜色愈浓。
“过来。”他启唇。
折枝惴惴望向他,知道他大抵又是恼怒了,遂挪步过去,立在他跟前,放轻了语声想与他解释:“哥哥,折枝——”
“妹妹。”谢钰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