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忙抬起团扇掩住了绯红的秀脸,只伸过手去接了那食盒,小声道:“有劳小师傅了。”
小沙弥见她无事,便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道了声‘施主多礼了’,便退出客房,掩上槅扇,重新顺着游廊往前殿里行去。
折枝这才轻轻松了口气。方将团扇放下回转过身去,却一眼便又望见了谢钰。
窗外烟雨连天,他背身立在窗楣前笑望着她,一双漆眸里,清晰地映出她慌乱的神情,唇畔笑意非但不减,反倒愈发深浓了些。
像是丝毫也不怕被人撞破。
厚颜无耻。
折枝知道自己说不过他,便只好偷偷在心里骂他。
又转开脸去将食盒放在小桌上,这才抿唇小声道:“哥哥收敛些。”
她指了指上首供着的一座白瓷观音像:“这是佛门圣地。”
谢钰并不看观音,只是抬指摩挲着被她咬过的地方,似并不在意,只抬唇轻笑了笑。
“神佛又何曾眷顾过我?”
折枝轻愣了一愣,似又想起谢钰那通身的伤痕,握着食盒的指尖略微一顿,一时却不知如何开口。
只得掩饰似地低下脸去,匆匆将食盒里的素斋取出布好,这才转过了话茬轻声道:“哥哥快过来用膳吧。昙华寺里的素斋还算是丰盛。”
谢钰低低笑了一声,也并不深究,只随意于折枝旁侧坐落。
折枝拿起桌上的粗茶,为他烫了副碗筷。这才于方才的竹椅上坐落,抬目去看桌上的菜色。
菜色鲜艳,看着很有琳琅满目之感。
但若是细细看去,却是一碟炒青菜,一碟水煮红萝卜,还有一碟子炸豆皮佐两碗白米饭。
折枝执筷,先夹了一块切好的红萝卜,只觉得寡淡的紧,遂又尝了尝青菜,仍是没什么滋味。最后只得将筷子落在豆皮上。
府中吃豆皮,素来是要卷上肉馅、笋丝、咸菜等物,清爽又开胃。
可在寺庙中吃来,豆皮便只是豆皮,虽掌勺的僧侣厨艺不错,可毕竟是过油的东西,多吃上几张,还是会腻得下不了筷子。
折枝吃不惯这少盐少调味,又不许见荤油的菜色,面前的饭近乎没动过,便已搁下了筷子。只抬眼看向谢钰,想着若是谢钰也用不下这些,索性便将碗筷收了。
一壁习字,一壁等着雨停便是。
可略一抬眼,却见谢钰神色如常地用着眼前寡淡的菜色。仿佛这些给清修之人用的素斋,与府中名厨精心烹调的佳肴并无不同。
而谢钰似察觉到她的视线,也渐渐停筷望向她,视线随之落在她面前几乎未曾动过的白饭上,薄唇轻抬:“怎么,妹妹用不惯?”
“哥哥用得惯这些?”折枝讶然抬眼,视线悄悄移到他的墨发上,在心底悄悄与自己青丝比了一比,终于小声道:“哥哥也不似出家做过僧人的模样。”
“世上还有许多比这难吃百倍的东西。”谢钰信手挟起一筷萝卜放进自己碗里,又斯条慢理地以筷尖挑去了粗糙的红皮,放在骨碟中:“用得多了,便也习惯了。”
折枝看着他精细的模样,心底有些不信。迟疑一下,又重新执起筷子,学着他的模样将红皮去了,重新尝了一尝。
仍旧是寡淡得有些发涩,想象不出这世上还能有比这难吃百倍的东西。
折枝勉强将那筷萝卜咽下,忍不住问谢钰:“那哥哥用过最难吃的东西是什么?”
谢钰并未抬首,闻言手中的竹筷只是略微一停,语声仍是平静,略带几分淡漠。
“一碗馊了的狗饭。”
折枝愣住,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谢钰便也未再多言,只继续用着眼前的素斋。
他用膳时很安静,近乎没什么声响。
客房内便也随之陷入沉寂,唯有窗外的雨声潇潇而落。
稍顷,随着一声搁筷声响起,谢钰随之起身,拿布巾略擦了擦手,望着窗外的烟雨道:“妹妹若是累了,便在这休憩片刻。大抵半个时辰我便会回来。”
“哥哥要出去?”
折枝似想起了什么,慌忙起身,拉过了他的袖子看了看他的右手。
一枚小巧的牙印烙印在他冷白的长指上,色泽殷红,颇引人注目。
“这印子得藏藏——”折枝的面上随之染上绯色,忙低下脸往袖袋里寻着能遮盖的物什,又小声道:“让旁人看见了不好,有损哥哥的清誉。”
谢钰垂目看着她,轻笑道:“我与妹妹说过,我的名声狼藉。无所谓毁与不毁。”
折枝听出他是在取笑自己避重就轻,雪腮愈红,却也只好装作没听见的模样,往袖袋里寻出一方月白底绣连绵梨花的丝帕来。
他不要名声,可她还是要些脸面的。
若是真被旁人看见了,这寺庙里可没有地缝能让她钻下去。
折枝这般想着,将丝帕在他掌心里叠成长条,又细细缠绕过长指,在那伤处环绕两圈,直至将那枚殷红的印记藏在细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