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好生讲究!红木托盘上是一色的银托白瓷盖碗。方晴端着雕缠枝莲纹的银托子,掀开碗盖,茶叶如针直竖漂浮碗中。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君山茶?居陋室,用华器,品名茶,方晴微笑,这刘先生还真是名士派头。
“清香不俗,先生的茶就是好喝。”郑衍品一口,笑道。
刘从武笑了,转而问方晴,“方小姐觉得可还适口?”
方晴笑道,“真是可惜您这好茶,在我这儿成了解渴的俗物了。”
“方小姐所言恰合了西方所谓之功能主义,何俗之有。”
方晴不晓得功能主义是为何物,便只好笑而不言。
有的人仿佛自带光芒和火焰,一个人就能照亮全场,刘从武就是这种人。郑衍本来也属此类,但见了刘先生,却自动退避成了乖学生。方晴暗笑郑衍装得一手好相。
但一进入正题,刘从武就退出了舞台,成了泥胎菩萨,只笑而不语起来。对方负责定文书的是那位只见面说过“你好”的赵先生。赵先生拟好文书,郑衍一目十行地看了,又象征性地征求刘从武和方晴的同意,刘从武和方晴都表示这样就很好,几个人便在文书上签了名字。
“好”刘从武拍手,“我有预感,这部现实主义讽刺漫画一定会引起巨大反响的。”
“还赖您代为推荐宣传。”郑衍笑道。
刘先生点头,正色道:“我并不是反对你写鸳鸯蝴蝶派,只是希望你不要只囿于此……这部王大壮就很好,你的脚本好,方小姐的画儿也好。虽然会得罪些人,但都不碍的。”
郑衍笑容不改,站起来恭敬地回答:“是”。
方晴也跟着站起来。苏、赵二人也站了起来。
刘先生连忙招呼众人坐下,笑道,“你们看我又夫子心发作了,真是个坏习惯!”
大家自然表示愿意听先生教诲。
刘先生笑着转了话头儿,“听方小姐带些北平口音,莫非就是北平人?”
方晴笑道,“籍贯是这里,先祖父时合家搬去沧县,晚辈也只来过北平几次。”
“原来如此,”刘先生点头笑道,“之所以这么问,是想请方小姐与宗海一同去舍下盘桓几日,”笑谓郑衍,“你还住你原来住过那间,”又扭头对方晴道,“我那里吃住虽然简朴,但芳邻颇有几个,早晚走来谈谈,倒也有意思。方小姐,好不好?”
方晴略沉吟,看郑衍。
郑衍笑道,“故所愿也,真是想念先生家的醋焖肉。”
见郑衍这么说,方晴也笑着点头称谢。
刘先生对他们笑道,“少不了你的醋焖肉,我早晨已经安排老徐做下了。方小姐喜欢什么菜色?”
“晚辈什么都能吃些。”方晴笑道。
郑衍又笑问,“老徐叔不是早就嚷嚷着退休?”
“那就是另外的故事了,你可以自己问他。”
苏泰笑着对身边的赵先生说,“你看,宗海老弟一来,我们连饭也蹭不上了。”
不待赵先生回答,刘先生先道,“安平这是吃醋了,今天你和仲江作为陪客,是逃不了的。”
苏泰笑道,“如此甚好,早就想先生府上的菠萝肉了。”
刘先生笑道,“就是你嘴刁,这个时候,去哪里找菠萝。”
“没有菠萝,把给宗海老弟的醋焖肉分我一半。”
“你啊你……”刘先生笑着虚点苏泰。
全程赵先生只是笑。
郑衍、方晴也笑。
刘先生住在仙桥儿胡同。很气派的三进大院子,院子里有小小的假山池塘,种的花木都掉光了叶子,春夏的时候,想来景致是很不错的。
刘师母是个很有意思的人。高大的身材,脸圆圆的,一件粉蓝色撒花软缎夹棉旗袍把本就不瘦的身材又加粗了两分,说话声音洪亮,走路一阵风似的,是个很爽利的妇人。
刘师母很喜欢郑衍。
郑衍送给刘师母一条狐皮围脖和一个水晶胸针,声调神态特别情真意切,“我和方小姐挑了好久,才勉强找到这两样堪配师母。”
“你能来看看我们,我就很高兴了。”刘师母动情地说,看样子如果不是顾忌男女大防,是一定会抓住郑衍的手不放开的。
刘先生咳嗽一声。
刘师母听而未闻,到底拍拍郑衍的袖子,才回身笑着对方晴说,“方小姐,以后常来常往,可不要这么客气了。”
方晴笑着回答,“好”。
郑衍笑道,“我也很想念师母,还有令行、令德、令仪他们,都好吧?”
“都好,我这儿有他们最近的照片,你来看……”
方晴笑,郑衍有时候特别会讨人喜欢。
方晴昨日问过郑衍,要不要备些礼物,郑衍说你不用管,原来竟是提前备下了,还是以两个人的名义。
刘先生笑着摇头。
苏先生笑道,“宗海老弟一来,我们都成了外人。”
刘先生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