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攀到了竹竿的中央,稳稳地站在空中,轻盈得空气也能承载他的重量,或者说他本就不食人间烟火,没有凡人沉重的肉身。
他缓慢伸出一条腿,弓起足背,青色的纱幔沿着开叉的缝纷纷下垂。那条腿缓缓往上抬,直到开合一百八十度,脚尖从他自己的头顶勾住竹竿,脚腕缠住,他松开手。
客人们看呆了,似乎早已忘记这是个酒吧,舞台上是带点情色意味的变装表演,而眼前是他们爱的、但更垂涎的tita——一个出卖肉体的男人。
这些寻找感官刺激的人,起码这一刻,忽视掉了他裸露的腰背、大腿,震慑于这一刻的技艺和美丽,无法自拔。
随着乐声越来越急,后方的大屏幕飘下纷纷竹叶,舞台两边的造雾机喷出滚滚白雾,灯红酒绿的堕落人间变成仙境。本就在空中的人再一次腾空,脱离竹竿似乎是要飞走。所有仰着脸的人不由一声惊呼,看客们的心脏也差点随之飞出了喉咙。
但下一息,人却稳稳地倒挂在竹竿上,腿弯勾挂,发髻松散,玉簪掉落,瀑布一样的黑发披散开来,几缕黑丝挂上红唇,更显妖娆妩媚。
终于反应过来的客人们又开始往台上扔钱扔物,有人喊他的名字,让他不用这么卖力,小心伤到自己。
人们终于在大屏幕上发现tita微微勾了一下唇角,好似在笑。
美人的微笑好似扔进油桶里的火柴,人们疯了一样叫着他的名字,徒劳地伸出手,试图去抓那遥远的衣袂裙角。
客人让他小心别弄伤自己,他勾了下嘴角只想表示他们过度担心了。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他会露出这种带点嘲讽的笑来,但他的舞台就是他绝对的领地,不能容忍其他人置喙。
很久没有表演了,这次开场舞足足二十分钟。下来时,他头发粘在了额头,皮肤上都是一层晶亮的细汗。
客人要求返场,体恤他跳舞累,让他至少再唱一首歌。
但他惦记着回家的时间,没有答应大家的返场。只在下台前和主持人说,今天很抱歉,不能返场,但他下次很快就会再上台,不会再让大家等那么久。
匆匆回到后台化妆间,刚把上身粘着的绸带一点点撕开,突然有人敲门,吓了他一跳。
他捏着一把绸带,紧张地问:“谁?”
“我,周尧。”
他不知道周尧来找他做什么,随手扯了一件衬衫穿上,他开了门。
假发已经摘掉,妆还没卸,口红因为刚刚下来喝了一大杯水,晕花了。
周尧垂目看他。台上这张绝色的脸始终沉着,缺少表情,也缺了人味儿。现在看来,他眉头微蹙,有些紧张,但殷红的眼线让他每一次紧张的眨眼都百媚娇生。
“有事吗?”
周尧喉结滚了滚,咧开嘴角,让自己表情尽量随意一些:“你是舞蹈演员吗?刚刚那一场很专业。”
“不是专业的,但练习好几年了。”宋书华撇开眼睛,台下的夸奖总会让他很不好意思。他赶着卸妆回家,又问道,“周老板,你有什么事?”
周尧没回答,而是自顾自进了他的化妆间,并把门关上。两个人男人在这个几平米的小空间里有些拥挤,宋书华自觉退到墙边,谨慎地盯着男人。
周饶把揣在裤兜里的手拿出来,手里是一小盒药膏。
“钢管舞容易擦伤腿,给你拿盒药膏。”他把手支着,看男人避开他,就没往那边走,等他自己过来。
宋书华眨眨眼,觉得自己似乎紧张过了头,便往前走了两步。
他伸出手,刚说谢谢,周尧突然收回手,弯腰撩起他的裤摆:“给我看看,伤哪儿了?”
“啪”,响亮的一声,宋书华一巴掌用力拍在周尧手背上。
对方松了手,他立马往后退两步,再次站到离对方最远的距离。这是个下意识的动作,扇完后,宋书华怀疑自个是不是太过了,或许对方只是好意。
周尧也愣了,他还是头一回“捕猎”的时候,肉没吃到嘴,反被“猎物”咬了一口。
“……我看这擦伤药还是留给我自个用吧。”
男人愠怒,抬起手,看已经微微肿起的手背,又抬头看了眼那个紧张兮兮的男人,好像挨打的人不是自己,反倒是他。
“……抱歉……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周尧没好气地在他房间坐下:“这意思还不明显?这么多演员,每天跌到摔到的多少,我亲自给谁送药?能喝我亲手调的鸡尾酒又有几个?”说到这个他就生气,男人喝完就算了,竟然按价格表给他付了钱。
看男人一脸听不懂话的茫然,他又站起来朝角落的人走过去。他把双手插进裤兜里,站在男人跟前时,居高临下,却悄声说:“当然是我喜欢你的意思,tt。”
宋书华双眼大睁,惊讶又慌乱地两只眼乱看。男人始终在他面前,似乎没得到个结果,就不打算放他走。
最后那双眼也只能抬起来看着周尧:“你不是……直男?之前你女朋友还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