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街对面的公园里樱花盛开的一整个花季,看着桃花和樱花被风吹落枝头,风卷着花瓣奔向前方。打开窗户还能闻见花香味,昨天夜里下了一场大暴雨,不少花瓣都被打落掉在泥土上。
一个半月的时间很快就到了,陈嘉措离开的酒店的时候,又面临了另一个问题,如果他不幸真的感染了,那么接下来要怎么骗周摇也呢?
好像骗不了了,也没有借口了。
陈嘉措拿着等会儿取化验单的发|票从检验科出来。心如乱麻地站在没有什么人的天桥走廊上。
上次在医院是这副心情还是自己被首府医院刷下来的时候。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开始重新回忆当时好像没有污染到伤口。
电话铃声响起,是周摇也给他打的电话。
第一个电话他没有接,第二个电话很快就打了进来。她的号码和陈嘉措给她的备注将他一点点地推向要直面死亡的现实。
最后他还是接了电话。
周摇也今天给他发的信息他都没有回复,算时间这几天他应该回来了,想问要不要去接他:“你具体哪天回来?”
陈嘉措等着报告,心情复杂:“还没有,暂时还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
一阵意料之中的沉默之后,电话那头的人声音闷闷的:“我要过生日了,陈嘉措。”
五月中旬。
五月十七号。
陈嘉措记得。
还有一个多星期就是五月十七号了。她问:“那天能回来吗?”
当然能回去,他随时随地都能回去,可如果感染了,回去见她做什么?可是应该好好和她说清楚。
心情重新回到了那天刚知道自己救了个艾滋孕妇时候的崩溃,电话那头的人继续说:“前两天你妈妈问我什么时候家长见一见,你要是那天有空回得来,我想说安排叔叔阿姨和我妈妈见一面。”
美好未来的设想。
所有的话都堆积到了嘴边,陈嘉措有点绷不住了,努力深呼吸。那深呼吸的声音被手机听筒完完全全传递给了周摇也。
在法庭上靠细节制胜的人,第六感很准:“陈嘉措。”
听她喊自己的名字,陈嘉措调整着呼吸,让自己语气听上去和平常一样:“怎么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周摇也问。
问题刚抛出来,她没有给陈嘉措任何思考的机会:“你想想清楚再回答,和我撒谎没有用。”
那些卡在喉咙处的话,这一个多月以来自己独自面临问题时产生的百般情绪已经被他很好的控制了,但这会儿,它们卷土冲压,压得陈嘉措有些呼吸不过来。
电话那头没有说话,就这么安静地等着他开口。
陈嘉措看四周的一切都有一些重影,在冗长的沉默之后,他鼓起勇气还是说了出来:“我可能感染艾滋了。”
他说完,电话被挂断了。
一直被陈嘉措拿在手里的发|票皱了,视线落在发|票上,翻到发|票背面空白的那一面,他的脑子和手开始写遗书。
这些话都想说,但是发|票不大。
之前才听见周摇也说自己是他的太阳,她告诉自己,心理医生说她情况在好转。
太阳感染艾滋了,太阳要下山了。
陈嘉措眼眶里全是眼泪,抬头看着天桥走廊外的夜空,不远处霓虹璀璨的大楼,身影绰绰。
笔尖在纸张上停留太久的时间了,墨水晕开。
陈嘉措觉得,还是应该让周摇也再找一个喜欢的人在一起,也私心想让她永远记得自己。
但他还是他,他还是不想周摇也在大雨里困太久。
水笔的滚珠在纸张上移动,墨汁显现。
——“找别人吧,去爱别人吧。”
让别人去做她的太阳,这样他就是死了,她的天也不会暗。
不大发|票上,他用最后的空隙,继续写着字。
——“我们阿摇的太阳,永明不灭。”
最后一个字刚写完,一个影子投在了他脚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