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的雪依旧没有完全化掉。

这场在张一鸣记忆中完全没有印象的大雪不仅下的大，而且还创造了一个最冷的春天记录。

立春过去很多天了，但是温度还是很低。

张一鸣等人穿着羽绒服，车里也开着暖风，但仍旧不觉得暖和。

骨灰盒一直抱在江休的手里。

张一鸣几次从后视镜往后看，都看到江休的手抓得很紧，眼神也一直落在骨灰盒上。

因为路况不好，车开的不快，从通远开到黑河，就开了整整两天。

等车子停在大兴安岭林区外围的时候，已经是四天后了。

前世里，张一鸣没有来过这里。

但是他从新闻上也知道，如今郁郁葱葱的大森林，在十几年后，经历大规模的砍伐和几次大大小小的火灾，森林覆盖面积急剧减少，今日眼前看到的一切，很可能只能留在记忆里了。

“江叔，山里路不好走，您还是留在这吧，我和袁大哥把干爸的骨灰找个好的地方埋了，等之后天气好点的时候，您再来祭拜，行吗？”

“我要亲眼看着他下葬，而且我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地方。”

张一鸣有些犹豫。

满眼都是大雪。

深的地方，也许会没腰身，江休比江流还要年长许多，六十岁的年纪，走这样的路，真的让人很难不担心。

“走吧！”

不等张一鸣找到其他说服江休的理由，江休就抱着骨灰盒率先走进了林子。

果不其然，林子里的雪比外面还要厚的多。

因为没有人走过，加上穿林而过的大风，把雪都堆积在一起。

三个人走的深一脚浅一脚，一个小时，才走出了两公里不到。

但是周边都没有冬青树的影子，还要继续往里面走多久，张一鸣完全不清楚。

风越来越大，天色也越来越晚。

四周依旧没有看到冬青树。

“一鸣，先回去吧，明天再来，好像要变天了。”

袁东抬头看了一眼，天有些阴沉。

“嗯。”

张一鸣点头，大兴安岭，荒无人烟，夜里更是有野兽出没，他们要是现在不往回走，很可能会被冻死在这里，也有可能被野兽攻击，总之结局不会太好。

“江叔，江”

但是张一鸣扭头想要喊住江休，却发现江休不见了踪影。

张一鸣和袁东心里一急，立刻朝着前面跑去。

前面是个大坑，很明显江休是掉到坑里了。

这里是野生森林，有很多人会在这里挖陷阱捕捉野兽，很明显，江休就是掉到了坑里。

怎么办？

想要喊人是不可能了，张一鸣和袁东两个人拿着锹，疯狂的挖雪。

“袁哥，过来拉一下。”

终于，看到了江休的衣服。

两个人用尽吃奶的力气，总算把江休拉了出来。

江休基本上没了呼吸。

但是怀里还是紧紧的抱着江流的骨灰盒。

“江叔，你不能出事！”

张一鸣心里很慌，想也没想的就开始给江休做人工呼吸。

偌大的雪原，三个人显得极为渺小。

但是，人的力量又是无穷的，十几分钟后，江休终于睁开了眼睛。

袁东把大衣脱下来，盖在了江休的身上，张一鸣也把自己的羽绒服盖在了江休的身上。

“就这吧！”

江休虚弱的开口，指了指怀里的骨灰盒。

“可是，这没有冬青啊！”

“有，那里”

张一鸣顺着江休的手看过去，因为这里地势高，能看的见很远的风景，从这里看下去，越过眼前的这片林子，就有大片被白雪覆盖的冬青。

袁东和张一鸣拿着锹，找了一个最高的位置，在一棵十几米高的桦树下面挖了个坑，把江流的骨灰盒放了下去。

之后，又把事先准备好的简易的木质灵牌放在了前面，还有几样供果和白酒。

“干爸，您好好的休息吧，我每年都会回来拜祭您。”

张一鸣跪在灵牌前面，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袁东没有磕头，朝着灵牌九十度三鞠躬。

倒是江休，什么都没做，就像是被冻住了冰雕。

一行人开始往回走。

天色已经渐晚，山高林子密，阳光比其他地方消失的更快。

张一鸣回望了一下灵牌的位置，发现已经看不清楚了。

想到曾经叱咤风云的一个人，如今永远的留在了这个冰天雪地、无人来往的深山密林，张一鸣心里微微有些压抑。

江休被雪埋了很长时间，自己走路很难，张一鸣就和袁东换着背他。

一直到晚上九点多，几个人才彻底的走出了林子。

张一鸣的手脚都已经冻的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