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玉石的重量,也是玉石的质地,沉沉坠坠。
天是油润的,像深蓝色的玉,里头含着一泡静水。
迟念拍完自己最后一场杀夫戏,用了好半天才平复下来。
强忍着不舒服去参加了晚上的剧组聚餐,可刚闻到啤酒味儿就忍不住想吐。
她明明没有喝酒,却在餐馆的卫生间里吐了半个小时,胃酸上涌,难受得要命。
在剧组成员们讪讪的笑容里,被助理扶回了住处。
小韩觉得她可能有些中暑,还拿了药过来,被迟念打发走了。
不是身体上的原因,迟念很清楚。
对酒味恶心的不是她,是她身体里的陈罔市。
在床上躺了两个小时,迟念有些缓过劲来了。
喉头的恶心感消退,连日以来强打起的精神支撑不住了,逐渐觉得疲乏起来。
手机显示,现在是晚上九点半。
再有半个小时,是她跟宋衍的固定通话时间。
宋衍在距离她一千多公里外的地方跟着刘向东拍《如诉》。
男主角是个天主教徒。
迟念每晚会给宋衍念半个小时的思高版《圣经》
他们两个都是无神论者,但不可否认宗教经典确实有值得称道之处。
今晚却无法维持这个习惯了,迟念觉得累,她抬一根手指都费劲。
挣扎着,用手机给宋衍发送了一条短消息,迟念关掉了手机,蜷缩成婴儿状,静静地睡着了。
她明天就可以离开了,她撑到了最后。
、噩梦
作为圈内文艺圣地的酩酊,向来是八卦集散地。
一个新入圈者,只要能找到熟人把自己进去,就会发现这间地下酒吧里几乎每晚都会出现一些熟面孔,而剩下的那些生面孔呢,也并非全都是急着上位的娱乐圈新人或者娱乐圈边缘人士,他们只是多在幕后而不为公众所熟知罢了,更别提还有以高冷小众著称的艺术圈和时尚圈人士混迹其中。
酩酊的老板卓然已经好几个月没来了,大家都知道他被迟念说动,再度出山去拍电影了,但这并未影响酩酊的生意,反而成为了一种助力,让酩酊的夜晚愈发热闹了几分。
因为圈内都在等着看,等着看《螳》究竟能不能打破它自身的诅咒,即使拍得完,这部衰气十足的电影是否会是迟念的滑铁卢,卓然固然有大奖在手,可他之前实打实只拍了一部片,文艺片领域,流星并不少见。
更别提消息是捂不住的,迟念跟卓然的那场在剧组的激烈争论并未刻意避着人,小道消息传了一圈又一圈。
到最后,竟然形成了一个很有趣的局面,公众对此事一无所知,而圈内却差不多都接触到了这条消息,虽然停留在“唉,你听说过没……”这种根本找不到明确消息源的捕风捉影上,可大家坚信无风不起浪,知道消息的人,差不多都在心里猜测《螳》剧组出问题了。
不过,这电影到底是拍完了,杀青的消息也放了。
而小道消息的两位当事人,则毫不体谅八卦人士们共有的好奇心,自从杀青以后,干脆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
酩酊毕竟是卓然的老巢,想打听他的动向,如果认识卓然那一帮兄弟,还是有门路打听到的。
比如常来酩酊,跟卓然圈子比较熟的人就大都清楚卓然的去向。
卓然并未有意失踪,他只是跟刘向东再加两个剪辑师窝在刘向东家里给《螳》和《如诉》剪片罢了。
还因为发愁好镜头太多而难以取舍,搞得时不时抱怨几声,如此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表现,自然被刘向东天天嫌弃,号称卓然要是再跟他炫耀,他就把卓然踢出门外。
而迟念则显得比较神秘,作为当红的女明星,她杀青以后难道不应该是赶不完的行程?
可她愣是没出现,想找她的邀约是一个又一个,但是不管是处理邀约事物的助理经纪人,还是真正能拍板的正牌经纪人王玫,都严守一个说辞,迟念拍完《螳》后觉得需要休息,给自己放假了,所以暂时不接任何东西,包括可以轻松捞金的各式剪彩站台活动。
至于迟念究竟在哪里?
如果说出来,她这还算休息么?
事实上呢,王玫也是有口难言。
她难道能对旁人说实话,说迟念因为入戏太深,摆脱不了角色干扰,有可能陷入了某种抑郁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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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念觉得她自己似乎是在一个迷宫里乱走,对如何走出迷宫完全没有头绪,只能凭直觉选择要走的岔道。
就这样走啊走,眼前只有两面看不清高度的高墙隔出来的窄路。
她昏昏沉沉地走着,感觉即使走到时间尽头也走不出去。
又一次转弯。
好像到头了,因为她看见一扇门。
这扇门是闭着的,有一个精致的门把手,鎏金质地。
不知怎地,迟念觉得她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