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痛苦,并非是在失去时的刹那体现出的悲伤;而是在经历过了当时的那场钝痛之后,在自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接受了失去的事实、以为自己已经能够接受现实的时候,因为一张桌子、因为一张沙发、因为台电视、因为一个个熟悉的场景和再也无法重温的过去,而突然涌入心海的那抹空虚。
就像是那个每天吞噬三万吨海水,却永远也填不满的神秘无底洞,空洞的似要将整颗心全都掏空了才罢。那似痛楚、又似绝望的悲伤,如一条跗骨之蛆,一点点蚕食着心里的理智。让上一秒还可以一本正经谈着工作的人,下一秒就只爆发暴风般的无助哭泣。
季帆一个人坐在离默那张挂着红色珊瑚帘、装修的很是不伦不类的床上。还是熟悉的样子,还是熟悉的摆设,还是熟悉的味道。就好像,她一直都没有离开,随时可能从那扇门外笑眯着眼睛,欢欢乐乐的蹦跶进来,再一次扑进自己的怀中,用力搂着自己的腰,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笑嘻嘻的喊着自己的名字。
“季帆!”
耳中像是真的听到了那声轻灵带着喜悦的呼唤,季帆猛然抬头看向门口,没有。
“季帆!”
转向她习惯窝着的窗台,没有。
“季帆!”
四顾回头看向四周,依然还是什么都没有。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徒劳的轻柔抚摸着松软的枕头,轻轻地、缓缓的将脑袋靠在枕头一旁,轻嗅着枕头上残留着的独属于那个人的味道。闭上眼,仿佛,她真的就还在自己身边呼吸着,带着清浅的笑意,柔柔的看着自己。轻轻的喊一声自己的名字。
“季帆!”
泪,终还是悄无声息的滚落了下来。思念,是最最容易腐蚀人心的毒药,是灭尽一切生机的毒酒,是荡涤所有希望的海啸。季帆觉得自己此刻就是一只在风浪海啸中孤独的随波逐流的小舟,不知何时就会倾覆。
“如果活着,是你想要的,那么无论多难,我都会努力的活着。为了你,只为了你。可是,你这个坏心的小家伙,你知不知道,没了你的世界,每一分每一秒,对我而言都是蚀骨般的煎熬。江辰说,只要心里有你,那么,清风可以是你,细雨可以是你,风雪可以是你,雷电也可以是你。但是,清风给不了我你的体温、细雨给不了我你的欢笑,风雪给不了我你的温柔、雷电给不了我你的霸道。它们,永远无法代替你的存在,也永远无法填补我失去你之后内心的缺失出来的空虚。”
季帆将头死死埋进枕头里,蜷缩着颤抖的身体,呜呜的哭着,像个失了家的孩子,没了心的浪人。钱没了可以再挣、事业毁了可以再重新开创,但是那个被自己丢了的人,却是再也、永远,找不回了。
‘曾经有人,愿意毫无条件的与他依偎在寒风里,彼此取暖、相互慰藉。但如今,那个曾经一心为他喜、为他忧、为他伤、为他痛的人,彻底消失了。以后,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漫长无边的冬夜,只有孤独和寒冷。这样的惩罚,可要比死重太多了。’
季帆没想到,几日前许天青经历的那一切,几日前自己对许天青说下的那些个判词,最后竟也成了对自己的判词。生命有时就是如此可笑,带着讽刺的峰回路转。
季帆想起离默曾最后望了眼病房中假装熟睡却仍自哭泣不止的许天青,紧紧握了握自己的手,眼中带着深沉得似看不到尽头的忧伤寂寞,淡幽幽的轻声说:
“这世上,有一种苦,叫生不如死;有一种痛,是求死不能。那,许才是绝望的一种极致吧。而他,现在就活在那种极致的绝望里,只要活着,就得一直承受。可他,连选择死的权力,都没有!这,便是债。情债难偿,世间,最难的便是情,情之债,哪有那么容易还的?”
当初,季帆并不明白这句话到底意味着什么,只以为是小丫头对许天青与夜心此生郁郁不得的爱情的一种叹惋。直到如今,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终于明白,那句‘情债哪有那么好还’,究竟是怎样沉重到让人难以负荷的一句话。
“寻了你十世。追了你十世,终于,欠你的,我终于还完了!我的小少爷!我再也,再也不欠你了!呵呵!我,用千年,还你一世的情债,你可喜欢吗?”
季帆记得离默最后开玩笑一般跟自己说的话。十世!难道,这个傻丫头,用十世至少千年的时光,一直一直,在追着自己吗?千年追寻,只为还那一世的情缘。那个总是乐呵呵看起来从不知忧愁为何物的人儿,内心里,究竟藏着多少的隐忍和悲伤?
人们总说,爱笑,是因为痛怕了;爱闹,是因为伤怕了。那那个一直总是爱笑爱闹的小丫头,一直让人开起来没心没肺,似乎什么都打不垮压不倒的魔鬼小萝莉,她在这漫漫的几千年岁月里,又都经历了怎样蚀骨摧心的磨难?仅仅这短短的三十几年人生路,自己就已经走的苦涩难当,那三千年的漫漫时光,她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季帆,你怎么总是忘记我呢?”
闷闷的、似抱怨又似撒娇的语气,此时想来,却犹如炸雷一般在耳畔轰鸣不已。这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