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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帕卡巴纳皇宫酒店。
书籍上密密麻麻是黑色墨水写下的笔记,沉星双腿交迭搭在桌案上,脊背后仰靠在皮质高椅上,长长叹了口气。
国内时,她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习惯了在自己那栋小公寓里吃着尹妱妘新换的保姆做的饭。
五岁起她就被一个人放在了那里,由谷阿姨照料,那是她的第一个保姆。
谷阿姨是陕省西安人,离婚后唯一的女儿被丈夫带到了浙省,没过几年丈夫女儿双双皈依佛门,谷阿姨带着满心的不解与怀疑来到浙省。
可当她看到落发的丈夫和僧衣披身的女儿时便知道,一切已经无可挽回。
于是毅然决然定居萧山,应聘成为尹家保姆。
谷阿姨始终觉得女儿常年在寺里修行是自己的错,于是在对待她的时候总带着怜惜的情绪,少了几分普通保姆与主家间的界限感。
自然而然的她也对这位不同于亲属的阿姨心生依恋,将她视作半个亲人。
但就因为她的亲近和依赖太过明显,在高考完的那个下午。
当她回到公寓里,想像平常那样跟谷阿姨讲,说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说她上考场前有多么紧张,这些亲昵小话时。
她看到了一身纯白西装的尹妱妘领着华人女孩向她介绍。
“这是以后负责你生活的宗汀。”
“这是我女儿沉星。”
从那之后她再也没能再见到谷阿姨。
那个晚上奇异的凉爽,母亲躺在她身边,这是多少年来她渴望的温情。
母亲抚上她漆黑冰凉的长发,用那独有的清冷如同蛇类爬过喉咙的嗓音道:“谷阿姨年龄大了不能在照顾你了。”
谎话。
“妈妈给了她一笔钱让她回老家了。
谎话。
“以后宗小姐会一直跟着你,你们年龄相仿,相处起来更容易些。”
全都是谎话。
指尖划过她的脸,力度轻柔。
父母总认为强加给孩子的东西总会被接受,无论是通过潜移默化的改变,抑或日久天长的麻痹。
只要忽略掉孩子越来越长时间非正常的沉默,这样的想法可以说是对的。
尹邵妘做到了。
在无人关注的四年里,她学会了掩藏,甚至和新来的宗汀小姐相处的很不错,再也没提过想要见谷阿姨这样的话,谁都以为她不在意了。
无数个深夜睡不着的时刻,她都会掀开手机壳拿出高考前谷阿姨放在她枕头下的那两张小小的红纸。
一张上印着文殊菩萨(ang),一张上印着摩利支天菩萨(a)。
沉星忍不住掸了掸书页,千万尘埃陡然升空在光里被肉眼捕捉,也就是一刻钟的时间,又消失不见了踪迹。
良久的沉默之后,她吸了口气,压下胸口翻涌起的种种情绪。
教堂真的挺灵,来巴西这么多天偏就今天想起了这些陈年旧事。
或许上帝也在告诫她——保持清醒,保持痛苦。
目光触及书页上醒目的标题,忽然有些想念那个人。
他身上有一种魔力,能够让她暂时忘记那些陈年旧事。
不是坏事,她想。
比如说那条回信。
“你喜欢巴西哪座城市?”
沉星起身,推开阳台的门。
凉凉的海风带来咸湿的海味,已经是下午,阳光并不灼热,像一颗溏心蛋。
有人说过爱上一座城市从接纳它的气候开始。
虽不知道有没有道理,不过早晨推开窗能看到一望无际令人心胸开阔的蔚蓝大海应该不是一件坏事。
目光下移到海滩上衣着花哨的人们躺在沙滩上手边是cachaca,他们调笑、追逐、玩乐,他们并不全是游客,还有很多附近的住户门们,巴西人好像生来就是负责享乐的。
中国人“努力工作”,美国人“拯救世界”,巴西人“享受生活”。
沉星双手撑在阳台的栏杆上,远眺着海岸线。
这里没有人对她的过去感兴趣。
他们在意的是能不能欢聚在一起喝酒聊天。
这里没有人对她的未来有发言权。
他们总是及时行乐,口头禅是那句“享受生活,其他的自有上帝安排。”
或许这就是她来巴西的意义——教会她如何生活。
就像那本书的作者所言。
失意的囚徒在流浪世界的途中偶然发现了巴西这片自由之地。
忍不住停歇,驻足。
最终止步于此。
巴西成为了囚徒的第二乡。
brasil,paisdofuturo(巴西,未来之国)
brasil,ufuturo(巴西,我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