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在卧房内响起。
早在上一世?,陆尚便是以商立世?,重活一世?,他也从不觉得商人有什么不好。
世?人总说商人重利,又是精明?算计无情无义?之徒,可是:“就说这次松溪郡大旱,府城中的富商捐出?的银两不说百万两,可加起来也有二三十?万两了,这还是没?有受到朝廷命令的情况。”
“如何商户已?奉献了这么多,到头来还是落不下?一句好,仍备受歧视呢?就说鹿临书院的丁班,我虽总是逃学,却也知道丁班这两年新招来的商籍子弟,不光不受夫子待见,就是一些普通人家的孩子也能对他们冷眼呵责……”
陆尚还是第一次清楚认识到,冯老爷所说的商户那些不为?外人道也的卑微和苦处,从来不是什么无病呻吟,更不是什么身在福中不知福,那是几代?人真真切切的血泪教训。
“阿宁,我想——”陆尚一顿,沉默良久后,改了他的字句,“阿宁,我得念书。”
不是为?了哄姜婉宁和陆奶奶开心,也不是随波逐流。
只是他想着,底层之人从无改变机会,唯有爬到这个时代?的高位,方有可能解除自身窘境,乃至打破阶级之间的巨大鸿沟。
陆尚说了这么多,姜婉宁也只在最后回了一句:“好。”
这一晚,陆尚并没?能真正睡下?,他的意识混混沉沉,只记得掌心里?握着心爱之人的手,而就是这只温温软软的手,将他的神魂在将离之际拽了回来。
转天?大早,陆尚推迟了离开的时间,而是同姜婉宁一起,把陆奶奶送去?了冯家。
冯家三口人都在,听闻陆尚又要离开,挽留姜婉宁也一起住下?,可姜婉宁尚有她的事要做,婉言拒绝了。
陆奶奶不知为?何昨天?还说一起走?,今天?就变成了三个人全分开。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惶恐过了,偏偏又怕耽搁了孙子孙媳的正事,连开口问询都不敢,只能被冯贺搀着,目光始终在对面两人身上流连。
姜婉宁看出?她的恐惧,趁着陆尚和冯老爷说话时,走?到她身边来,缓声说:“奶奶您别担心,这不夫君要出?门,我不方便跟着,又怕照顾不好您,才叫您来冯家住几天?的。”
“不过您别怕,我这不还在府城了,等过两天?外面安生了,我就来看您。”
“而且夫君也说了,他这次出?门最多不过一个月,您就当出?来散心一个月了,正好冯夫人也喜欢摆弄花草,您还能跟她交流交流经验呢!”
话是如此,但最亲近的两人都不在身边,陆奶奶心里?还是怕的。
可她同样知道,若她表达了不愿,依着陆尚和姜婉宁的脾性,只怕宁愿多添麻烦,也不会强求她留在冯家。
思绪回转间,陆奶奶很快做好决定?,她缓缓点了头,露出?一个牵强的笑:“好,我都听你们的……婉宁别着急,我在冯家住着也好,你不用着急来看我,再说还有少东家在,我跟少东家也熟,不怕生的。”
可不是,冯贺可是除了大宝等几个孩子,跟姜婉宁念书最久的人了,当初在无名巷子时,他三天?两头来陆家,自然跟陆奶奶也混熟了。
几人最后寒暄两句,陆尚赶着去?塘镇,姜婉宁也回了家。
只是陆尚就怕再发生贼子入户的情况,从塘镇来的几人中挑出?两个,能做到管事的,皆是能叫他们放心之人,眼下?叫他们留在府城陆家,也算保护姜婉宁的安危了。
然而半月过去?,塘镇再未送来任何消息。
姜婉宁一开始只是从家中等,后来街上安稳了,她就去?城门口等,有时粥棚的官兵忙不过来了,她便过去?帮忙搭把手,顺便探听两句城外的情况,以及有无车马入城。
一天?天?过去?,她的心绪越发浮动起来,直到半月之期过了三天?,还不见任何有关?塘镇的消息,姜婉宁终究还是走?到击鼓鸣冤这一步来。
大灾之下, 衙门每日击鼓鸣冤者与日俱增,或为状告邻里乡亲,或为家中亲眷求一庇护, 又或者是怀疑城门施粥官兵中饱私囊,也要来求郡守大人探查一个?清楚。
郡守不忍叫百姓生活雪上加霜, 便免去了这段日子的杀威杖刑,无论什么冤情或诉求, 尽可以在击鼓后找师爷登记记录,待他空闲时再?做处理。
若是实在着急的,也可以等在衙门中, 只是郡守大人近来常在外奔波, 下到底下城镇视察的情况也是常有, 碰上不巧的时候, 等上天也不一定能见到人。
姜婉宁早就打听清楚了情况, 击鼓见了衙门留守的衙吏, 讲明来意后, 又被带去后头等候。
也是她运气好,她只在衙门等了一天,当?天傍晚就等到了衙吏的传唤, 听说是郡守大人才从城外灾民营回来, 沐浴熏香后便来处理冤案惨案。
衙吏又按照先后时间?给等候的百姓发了号牌, 待郡守处理完私事后,就会传人入衙门后的府院。
姜婉宁的号牌排在第?十?三位,她后面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