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十八年前,安王遇刺于归京途中。
桓悦疑惑道:“如此说来,睡莲不是应该更加难以辨别吗?”
明湘微笑:“衡思你以为,采莲司就不怕吗?在大晋锦衣玉食几年、十几年之后,对南齐的忠心当真能分毫不改吗?”
采莲司当然也会害怕精心培养的睡莲挣脱采莲司的束缚,多年投入打了水漂。是以他们选择了一种非常决绝的方式来为睡莲打上无法洗脱的印记,代价就是一旦睡莲被捕,身份几乎无法矫辞掩饰。
“就在这里。”
明湘微笑着,她背着光抬起手来,宽广的袖摆从空中一掠而过,短暂地遮住了桓悦的视线,也遮住了明湘眼底一闪而逝的自嘲冷意。
那只纤细雪白的手隔着厚重锦衣,按在了明湘右侧锁骨下方寸许处。
“就在这里。”
明湘轻轻重复了一遍。
“采莲司会在这里,为每个睡莲刺上一朵独一无二的‘睡莲’。”
“平常的时刻,在旁人看来这里都会是一片寻常的肌肤,然而当使用一些特殊的液体——譬如酒水冲洗时,就会渐渐浮现出一朵开到盛时、无比艳丽的血红睡莲!”
作者有话说:
注:谋定而后动,知止而有得。——《孙子·计篇》
“风波从来没有断过。”明湘含蓄道。
京城中动荡的局势好似一夜之间突然平息了下来。
往日街头巷尾随处可见纵马疾驰的鸾仪卫销声匿迹,只有在北司附近才能看到他们出没的身影。近日抓入北司的人,也相继放归家中。
一时间京城中人无不大松一口气,鸾仪卫恶名令人闻风丧胆,偏生又有天子与湘平郡主亲自撑腰。上至皇亲贵胄,下至升斗小民,就没有鸾仪卫不敢抓的。近日来大张旗鼓抓人拿人,更是引得人心惶惶,如今这条恶犬收敛了爪牙,秩序恢复往常,众人渐渐放下心来,京城中也总算是又有了即将过年的气氛。
不少朝臣不知背后缘故,只看见当晚郑王、梁王等宗亲与一众重臣入宫,随后鸾仪卫便收敛气焰,以为是宗亲朝臣进言劝谏,还私底下备礼登门感谢。
当晚入宫的知情者明白真相,却不过多解释,只耳提面命自家儿孙门人,令他们谨言慎行。例如王老大人就令夫人前去探望即将临盆的女儿王亭,同时提醒周家上下安分行事,至少过了年再说。
梁王则更直接,揪着孙子连夜去大长公主府赔礼道歉,回府之后就把倒霉的梁王世孙桓明达捆在院子里,亲自打了二十板子。王妃和世子妃哭哭啼啼来求情,梁王摔了板子破口大骂:“禫祭之礼未过,这孽障居然敢私参赌局,要不是皇上仁慈,我这把老骨头还有几分颜面,整座府里都要跟着吃挂落!”
他越说越气,抡起板子又多打了几下:“你个孽障,还敢去赌!”
眼看世孙被打得晕了过去,王妃心痛不已:“孩子不懂事,好好教就是了,王爷何苦下此重手!”
梁王冷笑一声:“我看你是忘了戾王先例了!”
戾王是先帝与梁王、郑王的一位兄弟,排行第七。先帝为东宫时,戾王依仗圣宠,多有僭越不敬之举。先帝当时一概包容,登基之后立刻以戾王在大行皇帝丧期赌钱为由,直斥其‘无父无君,是禽兽也’。削去戾王封地,并将他的封号改为了戾——这是个极具羞辱贬低意味的封号。
不到三年,戾王就郁郁而终。戾王世子识时务,明白先帝深恶戾王,自己倘若不采取行动,顶着这个象征皇帝厌恶的封号,往后的日子决计不好过。
于是他上折子请罪,表示自知德不配位,求先帝收回亲王位。
这一招以退为进低头低得恰到好处,果然先帝满意,将其改封为信郡王,虽然降了一级,但封号一改,就说明先帝对戾王的罪过既往不咎,至少不必担心落到朝不保夕的地步。信郡王府自此关起门来小心过日子,在京中犹如隐形人。
王妃心头一颤:“不至于吧。”
梁王冷眼看着她,王妃这才反应过来,虽说皇帝如今不发作,但梁王世孙此举无疑是为往后埋下了隐患。有戾王前车之鉴,往后皇帝若是想要清算梁王府,这就是现成的把柄。
王妃不出声了,梁王转头对着哭泣不休的世子妃,言简意赅道:“大郎不止一个儿子。”
世子妃顿时噤声。
——梁王世子不止一个儿子,可她只有这一个儿子!
梁王一挥手:“抬回去,明日再抬着他进宫请罪。”
仆从小心翼翼抬起昏迷过去的梁王世孙,飞快跑了。
如果说梁王府中气氛凝重,那么安平侯府上就是一片愁云惨雾了。
安平侯世子梁善在鸾仪卫大牢里住了几天之后,灰头土脸地被送回了家中。
鸾仪卫对付梁善这类细皮嫩肉的纨绔自有手段,甚至不必上刑,只一吓便将梁善的底摸得清清楚楚。是以梁善身上没什么伤,人却吓成了一只瑟缩的鹌鹑。
和他想象中母亲妹妹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