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就正倾着上半身,将右耳朵紧紧的贴在墙壁上,专心的听着冯氏这边的动静。
待大院里恢复安静之后,卫姨娘便直起了身子,冷笑了一声,随即转身回了屋。
她女儿徐妙岚此时正坐在临窗木炕上,手中拿着小绷,垂着头在专心的绣花。
卫姨娘走近一瞧,见精细的白绫布上绣的是一枝杏花。灰褐色的枝干已是绣好了,粉粉白白的杏花则不过是刚绣了两朵。
“你绣了这杏花是要拿来做什么?”卫姨娘便开口问着徐妙岚,同时走至一旁坐了下来。
徐妙岚正全副心思都用在了绣这枝杏花上,卫姨娘脚步儿又是轻,倒跟猫儿一般,走路半点儿声音都没有,所以猛可的听到了卫姨娘的声音,只吓的徐妙岚全身一哆嗦,手中的绣花针就戳到了自己的手指,立时就有细小的血珠子冒了出来。
她便伸了手指到口中,吸吮了一会,止了血,而后方才小声的答道:“我绣了这杏花,是想着做了一双绫袜送给祖母。”
徐妙岚生的秀气。小巧的脸蛋,尖俏的下巴,一双眼儿小鹿似的,从不敢正眼看人,瞧着就怯生生的。
卫姨娘很是看不上她这柔弱的性子,总觉得这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
“依着我说,这绫袜你竟是不用送的。”卫姨娘端了水曲柳小炕桌上放着的茶盅,喝了一口里面的茶水,淡淡的说着。
徐妙岚不解,便问着:“姨娘这是何意?”
“何意?”卫姨娘冷笑了一声,放下了手里的茶盅,抬眼望着徐妙岚。
她的双眼生的是极好的,细细长长,笑起来很媚很有风情,只是眼神却很是精明犀利。
“我怎么生了你这样什么都不懂的女儿?”卫姨娘颇有些恨铁不成钢,“说起来你都是十四岁的人了,怎么这么十几年下来,你竟是都没摸清你祖母是个什么样的人?”
徐妙岚越发的一头雾水了。祖母是个什么样的人跟她送不送绫袜有什么关系?
而卫姨娘瞧着她那一脸茫然的模样,一时便越发的生气了。
“你祖母是个极好面子极喜欢显摆的人。我且问你,你送了这双绫袜给你祖母,她便是再喜爱又能如何?难不成还能没事的就脱了自己的鞋,露出这双绫袜来给别人看,夸赞着自己孙女儿的针线?”
徐妙岚还是没听明白卫姨娘的意思,只是低声的说着:“我做了绫袜送给祖母,原不是想着让她对人夸赞我的针线的,我是想着”
一语为了,就被卫姨娘接过了话头:“想着什么?想着尽尽你这个做孙女儿的孝心?咱们徐家是穷的连一双绫袜也置办不起了,还是你祖母只有你一个孙女儿,巴巴儿的只疼着你一个?我的姐儿,你可长点心吧。你原就只是个庶出,现见着上头又有个嫡出的姐姐压着你,且你们两个年岁上隔得也近,不过差着两个月罢了,等到议亲的时候,太太还会管着你?指定先管着她自己的姐儿了。说起来,你能靠得上的也就只有老太太了,你倒不想着想了法子的讨好老太太,倒是在这做得个什么绫袜。”
徐妙岚闻言,就小声的辩解着:“其实我做了这绫袜,也是想着要讨好祖母的意思。”
她一说这话,卫姨娘就越发的生气了。
“讨好人也不是你想着讨好便能讨好得了的。我问你,你可知晓你祖母最是喜爱什么花?”
徐妙岚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她爱的是雍容华贵的牡丹。”卫姨娘虽然是生气,可说到底徐妙岚也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说不得也只能教着她,“这送人东西也是一门极大的学问。送绫袜做什么?送绫袜显不出你的好来。便是来了人,老太太也不能脱了鞋,露出绫袜来给人看,说这是我孙女儿的一番孝心。可你若是送了那明面上的东西,来了人,见着那绣工好,少不得的就要问一句,到时老太太说这是我二孙女儿孝敬我的,来人少不得的就会夸赞一句老太太有福气,孙女儿孝顺,又要夸着你针线好,到时老太太既得了面子,你又在其他官宦人家之间有了个好名声,往后于你这亲事方面可是有极大的好处的。”
一面又给她举着例子:“前几日我去老太太那边伺候,遇着简家的那位姑娘,正带了丫鬟去给老太太送抹额。说是她前两日给自己母亲做了一条抹额,便想着也要给老太太做一条。还说什么自己是个没福气的,生下来就没见过自己的祖母,见着老太太第一面,不晓得为什么,就是让她觉得很是亲切之类的话。我当时在旁见了那条抹额,金色的亮面云锻,上面绣着两朵牡丹花,前面又镶了红色的玛瑙,瞧着极是富丽堂皇,把老太太喜欢的跟什么似的,立时就让祝嬷嬷开箱子找了自己年轻时候戴的那支金镶宝顶牡丹花簪给这简家姑娘。我瞧着老太太当时的那神情,倒恨不能自己也有个简家姑娘这样的孙女似的。”
说到这里,她又望着徐妙岚,极是恨铁不成钢的说着:“你瞧瞧,说起来这简家的姑娘还小着你一岁多呢,可人家讨好人的时候就讨好到了人家的心坎儿里去。我就不信她那条抹额上绣着的两朵牡丹就是凑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