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砚心里,他是铁血阎罗,是夺命无常,这样的人,也有害怕的人或东西吗?
湛王垂下修长的眼睫,春日里和煦的阳光在他那姿容绝世的脸庞上投下一点黯淡的阴影。他看上去竟有些消沉和无奈。
阿砚偷偷打量他,觉得他实在是好看,可是好看之余,又很是纳闷,他到底害怕什么呢?
“我不想说。”闭上眼睛的湛王,仿佛知道阿砚的好奇,暗哑的声音低声道。
之后很久,他便不再说话了。
阿砚只好继续看远处戏耍的孩童。
看了老半响后,她觉得有点不自在。
其实陪在湛王身边十几天,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她应该早已经习惯了的,可是刚才她那不经意的一问,仿佛窥到了什么,却又不得门而入,这让她对现在的沉寂有点不自在起来。
她只好喃喃地道:“我最怕死了,真的很怕死。假如我治好了你,你就不会让我死,是不是?”
听到这话,湛王狭长的眸子睁开,他略显艰难地抬起头来看她。
当他抬起头时,阳光照入他幽深的眸子中,这让他感到很是不适,只好微微眯起眼睛来。
他就这么逆了阳光看她,看细碎的阳光透过树荫洒在她那年轻而生动的脸庞上,看了老半响后,他终于道:“不会的,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他的声音缓慢而坚定,仿佛一种许诺。
阿砚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微微拧起眉头,犯愁地道:“可是我总觉得我要死了。”
湛王薄唇动了动,抬起胳膊来,似乎想摸一摸什么,可是他那胳膊抬到了一半后,到底放下了。
“你不是说,等到第十九天的时候,我就能彻底好了吗?到时候我必然会放你走的,好不好?”
他这么说的时候,声音透出一丝虚弱。
阿砚点头,重重地道:“好的!”
话虽然这么说,她心里却明白,到了第十九天,他就要死了。
等他走了,她自然是要走的。
可惜的是,她根本没等到第十九天。
她就这么死在了第十八天。
心疾发作。
第六世的死,是给阿砚最大的震撼的一次。
到了那个时候,她已经不恨萧铎了。
或许一切都是宿命。
只要沾上萧铎,必死无疑的宿命。
现在半靠在萧铎怀里的阿砚,想起那心口处骤然夺她性命的剧痛,不免唇角泛起凄凉。
她……怎么才能不死?
其实现在他的胸膛是那么坚实温暖,他喷薄在自己发间的热气带着她从未体验过的炙热,这让她觉得自己仿佛都要化在他怀里了。
可是她依然害怕,怕死。
这种怕死是印刻在她骨子里的,流淌在她血液里的,是怎么也无法忘记的。
于是此时此刻,她长叹了口气。
命运如此玩弄,她如之奈何?
正在她这么叹气的时候,却发觉鼻尖上有一点沁凉的湿润。
她以为是雨,可是那点沁凉竟然落入她唇上,浸入她的口中,并让她品味出一点苦涩的咸味。
她诧异,抬起头,却见萧铎幽黑深邃的眸子竟然泛着红血丝,如果她没猜错,那滴泪,是他落下的。
“你,你……?”这简直是比再死三次还要震惊的事。
萧铎……他……竟然哭了……
萧铎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莫名地流了一滴眼泪,而且还恰好被阿砚看到,他狼狈地别过脸去,咬着牙,生硬地道:
“眼睛进沙子了!”
“这里正下着雨呢,哪来的沙子!”阿砚才不信呢,她仰起毛茸茸的脑袋,纳闷地打量他。
萧铎抬手,狠狠地将她的脑袋按下来,迫使她趴在自己怀里。
“不许动,不许离开,不许挣扎!”他冷冽的声音这么下令。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阿砚当然不服,也不想!
“再动的话,我就打你!”他挑眉,这么威胁怀里的人。
顿时,阿砚不动了,偷偷地抬起眼睛,修长的睫毛紧张地颤动着,小心翼翼地瞅着上面的人。
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见底地氤氲着委屈,就那么偷偷看他。
萧铎刚才因为不自在而引发的故作霸道,顿时烟消云散了。
打她,他怎么舍得?身体内仿佛有一根细而充满韧性的银丝,就那么牵扯着他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他只需要看她一眼,那根银丝就隐隐抽疼。
他抿了下唇,越发环紧了她那娇小的身躯,情不自禁地用下巴去磨蹭她柔软馨香的头发。
她每一处都长得这么好看迷人,就连头发都这么柔顺舒服,天底下哪个姑娘都没有她这么好的头发。
他微微阖上眸子,就这么将下巴埋在她秀发中,只觉得这一刻格外的满足,比吃了往日她做出的香酥蜜汁芝麻鸡还要满足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