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对着她,木绵看不到他的正脸,只能打量着他的背影以及他脑后的发丝。
她没有动,安静地看了很久,脑海里止不住地想一个问题,今天她所看到的一切事情,都曾经发生在李斐的身上吗?
所以他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开心的时候很难笑出声,难过的时候也很少哭出来,被人爱的时候也不相信自己正被爱。
木绵想到那天他喝醉的时候说的所有话,突然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没注意,也流出了几滴眼泪,鼻子吸了好几口气。
李斐注意到了这个声音,立刻放下电脑回头看,一眼就注意到了正泪眼朦胧的木绵,他一刻都没等,直接在站起身来,快步走到木绵的跟前,焦急地问:“你怎么了?”
木绵也不好意思说自己觉得他太可怜,过去太惨了,只能一边吸鼻子,一边骂骂咧咧地说:“孤儿院的那个校长,大傻逼!他怎么这么会欺负小孩子,他活该天打雷劈,你小时候是不是也被他折磨过啊呜呜呜……”
完了,说到这里,木绵莫名地绷不住了。
她怎么看李斐怎么觉得他可怜。
他被这样骂过吗?被一个人关起来过吗?在绝望的时候,有人安慰他吗?
李斐站在她对面,一开始很无措,听见她说话的内容之后,有非常短暂的呆愣,而随着木绵的情绪越来越难过,哭得抑制不住,他叹了一口气,开始拍着木绵的肩膀,轻声哄她:“都过去很多年了,后面我被领养走,其实就不再跟他们接触了,你看我现在,不是长得很好?”
木绵还是觉得难过,怎么能因为一个人后来恢复就觉得当初的伤口根本没什么呢?
况且,他虽然现在看起来是健康结实的一个大小伙子,但他自己前几天还以为不会表达心意还痛苦得不行。
这一切的根源都是那个院长!
木绵伤心和生气混在一起,眼泪莫名就流得停不下来。
当然,她也想过自己或许应该控制一下,哭是没用的,无能狂怒也是没用的。
但是,她这会儿不是小朋友们那里的小木姐姐了,她就是木绵,木绵这会儿想哭,那她就哭,哭也不影响她等会儿就去思考怎么整那个沙比校长。
她哭着哭着,鼻子就开始堵,还想流鼻涕。
敲,哪个魔法少女哭的时候还流鼻涕啊,这科学吗?
就在她骂骂咧咧悲愤不已的时候,她忽然听见了一声很短的笑声。
木绵猛地抬头,瞪着李斐:“你干什么?”
李斐的笑已经消失了,他偏着头,面对着别的地方,很正经地说:“没什么,就是觉得挺可,咳——”
月色真美。
“你笑什么?”木绵恼羞成怒地说。
李斐也知道自己刚刚的表现有些过分了, 转过脸看她的时候飞快地道了个歉,但他脸上的表情却并不是诚心赔罪的样子,眼角还有些笑意。
木绵:“……你再笑出来一声, 我就骂你了!”
这句话显然没什么威胁力, 李斐摇了摇头,但他静止下来的时候,表情却肃静了许多, 他沉默了一会儿, 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刚才笑, 只是因为觉得你那个样子, 挺——”
他犹豫了一下, 才说出一个形容词:“可爱。”
木绵被这个措不及防的直球打得有点懵, 这个词在别人那里好像没什么,但是从李斐的口中说出,这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我可爱?”
李斐好像有点后悔自己刚刚的话了,表情别别扭扭的, 但在木绵问出这个问题之后, 到底也没有改口, 承认了, 在木绵问出“哪里可爱”之后, 他还没办法地艰难思考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末了, 他的答案是:“总之,就是可爱。”
对于这种答案, 木绵一开始就有所预料, 李斐要是能说出个一二三那倒是奇迹了,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期待。
但李斐自己好像对自己的回答又不满意起来,短暂的安静后, 他咳嗽了一声,说:“你是不是很担心那些小孩?”
一时间,木绵想说的很多,都挤在一起,反而不知道先说哪一句了。
是的,她很担心那些小孩,他们在那里继续待下去的话,真的会被毁灭的,失去表达和爱人的能力,变得和过去的李斐一样,这样的日子该怎么办,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啊。
她也很担心李斐。那些童年的糟糕往事如同一座大山,她过去只听闻有山,但未曾亲眼见它,透过今天浮光掠影般的一眼,她才窥探到曾经他的生命里居然有过这么浓重的阴影。他要改变自己,太难太难了,要花多少力气才能做到呢?凭什么别人都好好的,就李斐要历经这么多劫难?
她抬眼,看着李斐,想说出一个字,开口的一瞬间却握着拳头偏了头。
她又开始想哭了。
见她如此,李斐没有再问她。
屋里安静了片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