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儿点了点头，“知道啊，怎么了？”

“当初为了救活你娘，我不惜一切将她的肉体和魂魄分开，想着日后能够利用她的魂魄重塑她的身躯，让她死而复生，可直到现在，我也没能如愿以偿，反而让自己沦落到现在这般下场，而你娘的肉身，虽然被我葬在此处，可她的灵魂却被我困在封印之中，无法彻底安息，现在想想，我还真是对不起她。”

雀儿闻言缓缓垂下了眼眸，低头不语。

苏辞看着雀儿沉默的样子，又看着他说：“刚才在天水殿里听到寒烟尘愿意为白凝夕去死的时候，我便有所触动，后来看到蕴星那般不顾一切的阻拦寒烟尘，在他怀里放肆大哭的时候，我忽然想到，我似乎，从未站在你的角度为你着想。”

“习惯了。”雀儿无所谓的扫了他一眼，这话让苏辞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但他随后又感到了一丝不对劲，顿时转眸看他，看着苏辞的眼神中不由得多了几分疑惑，“爹……你忽然之间跟我说起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

苏辞默默的望着雀儿，脑海里浮现的全都是他让雀儿替他办事的场景……那时候的他，从未把自己真正的当成一个父亲，也从未将雀儿真正的当成他和翎若的孩子，现在想来，他对雀儿的关心实在太少，少到几乎屈指可数，也难怪，当初的雀儿会和苏卿那般亲近，苏卿待他应该也比自己待他要好的多吧！

想到这里，苏辞心中愈加后悔和愧疚，可事已至此，他已经无能再去改变什么了，他唯一能做的，便是让雀儿彻底卸下自己施加在他身上的包袱，从此以后，他不再是他苏辞的圣公子，而是这天底下独一无二的苏雀！

苏辞看着雀儿心中暗戳戳的想道，随即开口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跟他解释，“也没什么意思，就如我之前在荒漠里跟你说的那番话一样，一直以来，你都活在我的执念之中，我那时说过，从此以后，你不必背负我的一切，要无忧无虑的生活，自由自在的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情，你看你现在不正是如此吗？

说实话，殿下不惜动用噬魂之力让你突破身体里的禁锢变为常人，我很感激，我想，你娘若是泉下有知，也会为你感到高兴的。”

说罢，苏辞还微微一笑，而雀儿却皱起了眉头，“你今日到底怎么了？以前我们父子从来都是有话直说，可自从你失去了法力，在荒漠里跟我说了那些话之后，你就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尤其是那日在娘亲墓碑前喝得酩酊大醉，亲眼看到我变成正常人之后，你又跟我说这么多莫名其妙的话，你到底发什么疯？就算看到了陛下和蕴星受到了打击，你也不至于如此吧？”

雀儿不由得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心中觉得甚是奇怪，他看着苏辞眼里的平静，对于他这个爹，他可算是十分了解的，自从知道陛下无法用摄魂棒催动噬魂血阵复活娘亲之后，他就变得与往常不同了，雀儿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眼睛忽地一颤，他脑海里猛然之间便闪过了一个念头——

他双目一瞪，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苏辞，“你该不会……要随娘一起去吧？”

苏辞眼中一怔！

雀儿看见他的眼神心中一颤！他的这一个眼神，正好验证了雀儿心中的想法！

“果然！看来我们父子之间直话直说惯了，想像陛下父子俩煽煽情都显得太生分。”苏辞不禁开口打趣，而雀儿只是神色凝重，仿佛对此感到很震惊，可他的眼神却毫无惊愕之意，他直勾勾的盯着苏辞，“是那日喝醉了酒在这里下定决心的吗？”

苏辞点头，“嗯”了一声，话音一落，雀儿心中一沉！

“那你打算怎么做？自刎？”

亦或是觉得雀儿的语气太好笑，苏辞不禁垂眸笑着摇了摇头，“陛下说，水神有办法能让翎若重新投胎转世，反正我现在法力尽失，与废人无异，所以我想，我应该可以跟你娘一起重新投胎，再世为人。”说罢，他还故作一副轻轻松松的样子看着雀儿笑，雀儿没有说话，只静静的看着苏辞。

不知为何，他仿佛觉得眼前的这个人笑得像个傻子一样！

两个人就这样一言不发一动不动的站在墓碑前，父子二人的距离正好隔着方翎若的墓碑，他们彼此相互沉寂着，连周围的空气都不由得变得静谧，微风轻轻撩动着他们的衣袂，似乎借此机会拂去了他们心中的紧张和不知所措。

过了半晌，雀儿才轻轻一笑，说：“爹，有件事我一直都没告诉过你，你知道吗？”

“什么事？”

“我曾经想过很多次，如果当初死的人是你就好了，我想，娘亲就算没了你，应该也会好好的带着我活下去，至少，她可以十月怀胎，把我养成一个正常人，她也不会让我成为魔界的圣公子，让我养那么多天魔兵，说不定，在此时此刻，俗世凡尘里，会有一个再简单普通不过的孩子，他叫苏雀，而他娘亲，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她叫方翎若，而在他们之间，也有这样一块墓碑——”

他抬手指向了立在他们中间的墓碑，一字一句的说：“上面写着，苏辞——之墓。”最后四个字掷地万般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