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克斯呼吸沉重地奔上斜坡,一把推开莱姆的别墅大门。
她一路小跑穿过前厅,靴子狠狠地踏过地面,然后一头冲进实验室对面右侧的小房间。
汤姆站在林肯·莱姆的轮椅边抬头望着她;轮椅上的莱姆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皮肤汗津津的。两人之间还站着一个人,是莱姆的主治医生,一位身材结实的非裔美国人,前大学美式橄榄球队教练。
“拉尔斯顿医生。”萨克斯喘着粗气招呼道。
他向她点头示意:“阿米莉亚。”
终于,莱姆睁开了双眼:“啊,萨克斯。”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是虚弱。
“你还好吗?”
“不,不,应该是我问你还好吗?”
“我没事。”
“那个小子呢?”
“他差点出事,不过有惊无险。”
莱姆僵着声音说:“是发电机,对不对?”
“是的,你怎么知道?犯罪现场小组打过电话了吗?”
“不,是我发现了。柴油燃料和唐人街的草药,还有学校里竟然完全没有通电——我发现这是一个陷阱。但出了点问题,没来得及打电话。”
“没关系的,莱姆。”她说,“我也发现了。”
萨克斯决定暂时不告诉他普拉斯基差一点就触电身亡的事。
“啊,那就好。我……那就好。”
她知道莱姆此刻心里十分自责,因为几乎差一点就导致他们两人或者其中一人受伤甚至死亡。通常情况下,这种时候他都会极其愤怒,随意发脾气。他会想要喝一杯,会骂人、故意刺激别人,尽显尖酸刻薄的本事,但这些情绪针对的其实全都是他自己,这一点她和汤姆都非常清楚。
但这次却不同。他的眼中藏着些东西,一些萨克斯一点也不喜欢的东西。奇怪的是,像莱姆这样遭遇了如此严重身体伤害的人,平常却看不出任何脆弱的情绪。可是现在,因为自己的失误,莱姆竟然第一次流露出了脆弱的表情。
萨克斯受不了他这样的神情,只能转头去看医生,后者说:“他已经没有危险了,血压也恢复了正常。”然后转头面对莱姆。相比于其他病患来说,遭遇脊髓损伤的患者会对使用第三人称称呼他们更为敏感和介意,这很常见,“尽量不要总坐在椅子上或者躺在床上;确保膀胱和肠道得到及时疏导。衣服鞋袜都要选择宽松的。”
莱姆点头说:“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发生?”
“可能是焦虑导致的,再加上其他外部压力。比如内脏、鞋子和衣服。你也知道神经反射失调是怎么回事,大部分时候原因都不是很明确。”
“我晕过去多久?”
汤姆答道:“四十分钟,时晕时醒。”
莱姆把脑袋重重地靠在椅背上。“四十分钟。”他喃喃道。萨克斯知道他又在心中复盘自己的失误并深深自责,自责差一点就失去了她和普拉斯基。
此刻他望着外面的实验室:“证据呢?”
“我先赶回来了,罗恩随后就到。我们需要皇后区的人帮忙把发电机运过来。那东西很重,有几百磅。”
“罗恩也会过来?”
“是的。”她肯定地回答,注意到自己此时才提到罗恩,担心这样会不会让莱姆感觉更加迷惑,大概医生让他服过了止痛药,因为神经反射失调通常伴随着剧烈的头疼。
“很好。罗恩快到了吗?”
萨克斯迟疑地看了汤姆一眼,说:
“随时可能回来。”
拉尔斯顿医生说:“林肯,我建议你今天先缓缓。”
莱姆低垂双目犹豫着,他是不是真的应该听从这个建议?
但最终他还是用虚弱的声音道:“医生,对不住,我真的做不到。手头有个案子……很要紧。”
“是那个电网的案子吗?恐怖分子那个?”
“是的,希望你能理解。”莱姆继续低垂着双目,“我很抱歉,但我真的不能不处理。”
萨克斯和汤姆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保守地说,莱姆道歉的样子很不寻常。
同时,他眼中再一次露出了脆弱的表情。
“我知道这很重要,林肯,也知道我无法强迫你做任何事。但一定要记住我说的话:坐直身体,避免对身体造成任何压迫,无论内部还是外部。我想就算让你别焦虑应该也没什么用,毕竟这个疯子还没被抓住。”
“谢谢你。也谢谢你,汤姆。”
助手眨了眨眼,不安地点了点头。
然而莱姆再一次露出犹豫的表情,眼神低垂。换了平时,他早就按下“暴风箭”轮椅的按钮风驰电掣地冲向实验室了。可是今天,直到别墅大门被打开,普拉斯基和犯罪现场调查组的其他人一起推着证物箱急匆匆地赶来,他也一动不动地盯着下方。
“林……”萨克斯脱口而出,又立刻把话吞了回去。她差点忘了他们之间的迷信禁忌,“莱姆?你要去实验室吗?”
“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