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寒气不过:“怎么就不必了?你也是自己削的哨子,你的木工活儿也不咋地,哨子都一样烂,谁还比谁高明不成?!凭什么只对那小子心软,不对你心软?”
柳燕行握了握手:“我不求她心软,我只求她这一路平平安安,顺心顺意,回吧。”
“我不顺心!我费那么多心思,怎么还便宜旁人了?”顾知寒骂骂咧咧,然而柳燕行根本不理他,只好独自郁闷地跟上。
可真是,造孽啊。
然而这只是开始,接下来,他们又经历了——
沈柠喜欢珠钗,巴巴地跑去威胁照夜寺拿出最好的珠钗,伪装成白菜价的地摊货强行半卖半送,然后远远看着人家和旁人说说笑笑,逗弄鹦鹉。可怜照夜寺一个纯收男弟子的门派,也不知从哪儿凑出的几支钗子,竟还没用上?!
沈柠没找到骆驼,巴巴地安排人乔装成商队,恰恰好就多余几匹骆驼,恰恰好就遇上沈柠几人,顺带捎了他们一程,然后远远缀在后面,看着人家在骆驼上和旁人说说笑笑,逗弄鹦鹉。
沈柠快到芙蓉城,芙蓉城衰落多年,周遭没有好的客栈只能露宿荒野,巴巴地调来软塌绒被,还搞了几个松软舒服的小枕头,再次强行送过去,然后远远看着人家在营地中互道晚安,说说笑笑,逗弄鹦鹉。
他俩则坐在树梢守了一夜。
必须说明的是,跟美女在树上坐着,别说一夜,十夜都行,他保证神采奕奕;但跟男人枯坐一夜,实在是煎熬。
最悲伤的是,每次困了不小心靠上柳燕行,就被他按着头拨开,好像是他臭不要脸故意靠上去一样,顾知寒都想直接跟他打一架算了。
总之,一路上沈柠几人可用八个字来概括:舒舒服服、要啥有啥;
而他们跟了一路,劳心劳神,满眼也可以用八个字概括:说说笑笑,逗弄鹦鹉。
姚雪倦安顿好沈柠几人,并未回城主府,而是一路行至城中某处隐蔽的小院,吸一口气,慢慢推开了门,穿过庭院在屋前停下。
屋中摆设陈放少了必备物什,显然是没人居住,但此时却亮着一支幽幽烛火,已燃了半截。
有人已经等了她许久。
“怎么今日才回?”
姚雪倦心中复杂,进屋带上门,却并不进里屋,只在堂中垂头立着,压低声音:“路上耽误了几天。您怎么来了?”
里屋那人轻轻叹息:“死人墓都开了,我再不来,只怕有人又起些不该有的心思。石像毁了?”
他话中对荒海圣冢毫无敬意,然而身为芙蓉城主的姚雪倦小臂一阵痉挛,嘴唇发白,却只是老老实实道:“毁了。”
那人仿佛很满意,轻笑出声:“好孩子。东西呢?”
白衣的美人垂眸不语。
一声轻嗤,似嘲讽似惆怅。
“……不想说啊,也对,当上了城主,越来越有出息,何必还听我的呢。”
姚雪倦心一滞,猛地跪下:“不敢!时间太仓促,只有柳燕行有可能默出来,但他身怀《地卷》心法,不一定肯为《山海卷》费心思,您若想要《山海卷》,还需宽限几日,雪倦定为您取来!”
“又在装傻。你这样聪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别让我问第二次,方子呢?”
姚雪倦心念急转,拿不准他知道多少,斟酌着说:“方子……笑世门那蠢货戒心很重,不肯交出来,应该还在涿鹿台。”
那人语气有些不耐烦了:“行啦,你骗骗旁人就行了,跟我还装什么重情重义。石像都毁了,他捂着方子做什么。”
一声短促阴冷的笑响起,仿佛蛇盯上猎物一样,恶毒而阴沉。“不是在帝鸿谷那小子手中,就是在沈缨女儿那里,真当自己不说,我便猜不出来么。”
姚雪倦听他口吻笃定,面无血色,再跪不住。
那人起身,经过她身边时,取出一个小盒子在手中把玩:“好孩子,你这样不乖,这个月的药先停一停罢。我知道,你是瞧上了沈家的大公子……”
他附身,怜惜地抚了抚她被冷汗打湿的额发,抓起她小臂扯到她眼前:“可你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体,你,配么。”说完嗤笑一声,扬长而去。
人虽走了,但话中的意味却如无形的鞭子一样狠狠抽打过来。
姚雪倦低头,她全身无一丝瑕疵,但小臂上有一处凸起缓慢蠕动着,似有活物在皮肤下啃啮,猛地打了个寒颤,快步逃出这个小院,一路奔回城主府。
路上静静地飘落了一些小雪,她疯了一样往回跑,似乎只要跑得足够快足够远,有些阴暗肮脏的东西就永远追不上来。
快了,就到了。她心跳如擂鼓,却忽然停住步伐——
城主府门前,一豆昏黄灯下,一名男子手中拿着把伞,正百无聊赖地踢雪。他衣服系得松松垮垮,半点不在意细小的雪落入了宽敞的领口,听到声音回过头,顿时松了口气。
“回来啦?阿柠非要我在门口等你,这么点雪,根本用不着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