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尧还没答话, 离音却似是想到了什么, 神色多了几分微妙,“不对,你不是普通人。你是……修士?”
这里是一个莲池,方圆几里地势都格外平坦, 哪有普通人能从天上掉下来?又哪有普通人从天上掉下来还能平安无事的?
黎尧也似是刚想到这个, 拍了下额,神色有点懊恼。
他看着离音戒备的眼神,心内一叹,直直从莲池中起了身。
周围的荷叶还在晃动,间或露出一池绿水。从这池绿水中起身的黎尧, 却滴水不沾, 仿佛方才扎入莲池的人不是他似的。
这就是修士?有点……反常理。
离音不由得起了点好奇心。
黎尧看懂了离音的眼神,心内微微一动。
他小心观察着离音的神色, 缓缓朝前走了三步。
第一步, 他花白的短发开始变黑, 变长, 同时脸上的皱纹开始减少。只从外貌上看, 就像是有人忽然将他的年纪快速往前拨了数十年, 将他一下子由一个老者变成了一个青年。
第二步,他身上的服饰起了变化。一身素色外袍上起了一层流光,有素色纹饰沿着这流光缠绕而上, 不过眨眼, 就将整件外袍的质感都改了:看上去仍然低调, 但低调中又藏了素雅,仿佛染了一层月光在身。
第三步,他的一身气质变了。他还是那番神态,但眉梢眼角的烟火气一下子就淡了,就像是吃着五谷杂粮的人忽然就跳出了红尘,成了一个世外人似的。
很是清贵。
一根木簪挽发,一身素衣在身。君子玉树临风,如松如竹,又雅又清,恍如仙人。
这样的仙人君子,就站在离离音几步远的地方看着她,神色温柔得不同寻常,隐隐还带了企盼和愧疚。
离音刚从术法带来的震动中醒过神来,一对上黎尧这样的眼神,不由得就想多了——
难不成……苏笑算的命还真是准的?
她为什么会在莲池里醒来并且记忆全失呢?因为为情所困,一个想不开自尽了。
这位在她看来完全没印象的小哥哥为何会以这般复杂的眼神看着她呢?因为他就是那个让她自尽的所谓“薄幸男子”。听闻她自尽的消息,小哥哥心里愧疚难安,就忍不住来找她了……
逻辑……好像是说得通。
唯一的问题是……他们此前真有点不得不说的故事?
离音不知怎么的有点不自在起来,“那个……我们认识吗?”
黎尧眼里的光就慢慢暗了下来。
果然,苏家商盟的人没骗他,他家阿音真的失忆了。便是他费心重复了一次当年他们最后一面的场景,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她真的不记得了。
黎尧不由得一叹,“阿音,我是你阿尊。”
阿尊?
这又是个什么怪异称呼?
难不成是什么……“不可为外人言”的爱称?
离音被自己的脑补震得一抖,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什么是‘阿尊’?”
可千万别是她想的那种!她离音不是这样唧唧歪歪的人!
黎尧心里正在慢慢接受离音失忆了的事实,迎面却让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击得溃不成军。
什么是阿尊?
千年前,在另一个时空里,三岁的小离音也曾歪着脑袋问过他同样的问题:“人家都叫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为什么我就叫你阿尊呢?什么是阿尊?”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她的?
他说:“长尊如父,既为阿尊,也为阿父。阿尊是会像你父亲一样保护你的人……”
当年之言犹在耳。
可“长尊如父”的他,这千年内都干了什么呢?
为人长尊,却在她最需要照看的年岁里迷糊懵懂,躲在一间小屋里编着没有任何意义的话本故事,还要累她满世界寻他……
为人长尊,却错过了她无数的人生大事。她入道时他不知道,她攀脉时他不知晓,她历小劫难时他无知觉……
甚至于,她一人去面对天地危局时,他都没能赶上看她一眼。
他算哪门子长尊?
黎尧的眼眶忍不住有些发红,眼里的愧疚更浓了。
就在离音忍不住真要想歪了的时候,黎尧终于开了口。
他看着离音,缓缓地、却又坚定地重复了一番当年的话:“长尊如父,既为阿尊,也为阿父。阿尊是会像你父亲一样保护你的人……”
“对不起,这些年是阿尊错了,没能护好你……”
离音心里的一颗石头刚稍稍落地,又忍不住狠狠一提。
所以,这不是她相好,而是她长辈?
好年轻的长辈,年轻得不像是为人长辈的人。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认识她?而且可能还很熟?
所以,她的身世是不是马上能揭晓了?
黎尧看着离音,“阿音,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