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南境外的河道上空, 一道黑雾伴着血光荡开, 留影石内投影出的影像随之清晰起来——
一身黑衣的赵千默正垂着眼立在画面的正中央。此刻,他的面容还十分年轻,正是一副青年的模样。
青年赵千默抬起了眼,瞳孔中有两点浓郁的血光迸开, 将他整个眼眶都染红, 看上去分外妖异。
他抬起手,漫不经心而干脆利落地在自己的手臂上一划,划开了一道长而深的大口子,也划出了一长串迸溅的血水。
血液如潮水般汹涌而出,却没有坠到地上, 而像是被什么神秘的力量托住了, 慢慢在空中凝聚,漫开, 很快就成了一幅新的场景——
一湾倒挂的血湖在上, 撑开成天, 天底下是一簇簇高低错落交织着的血线, 血线的底部又有一四四方方的棋盘。棋盘上经纬线交错, 有高高突起之处, 也有低低下陷之地,仿佛山川河流尽在其中。
给人一种天地都被框住了的感觉。
一看见这副景象,有些年长者忍不住变色, 失声道:“这是……这难不成是传说中的大荒推衍仪?”
赵千默垂了垂眼, 道:“不错, 这就是神算门传承数百万年的至宝,大荒推衍仪。”
他袖手站在河道上,看着头顶上空的大荒推衍仪影像,神色并不见自得,反倒淡漠得很,像是在看着一样无关紧要的死物。
他道:“大荒推衍仪的作用便是辅以卜算。其全盛时期,号称能知一方天地的前世今生。我修为不足,便是耗尽了九成生机,也不过是窥得了本源天地的一线生机而已……”
众人的神色俱认真起来。
画面中的场景继续进行。
赵千默先是灌注了自己的一身灵力,再是一身精血,最后终于开始燃烧寿数……
一直到他的头顶出现了白发,面容转为苍老,大荒推衍仪才终于肯给出回应。
近乎山崩地裂般的回应。
整个大荒推衍仪忽然颤抖起来,像是逼近了临界点。
某一时刻,它终于撑不住了,崩毁开来。
天空中的血湖自此失去了倒挂的越束力,以倒灌之势向下方汹涌而去。
血水冲出了血湖,漫过了其下的血线,血线下的棋盘……终于将整个世界都染成了一片红。
这红色实在太深、太浓了。众人便是只看着这影像,也无端被这血色摄住了心神。似乎这血水就要自虚假的影像中冲到现实中来,要将天地间所有生灵都摧毁似的。
好些人已经两眼发直,四肢冰冷,甚至于冷汗涔涔。像是亲眼看见了天地倒垮的模样似的。
这时候,忽然有一抹银白色的剑影,自血水深处斩了出来。其势汹汹,几乎将血水截成了两段。
明明不过一段无声无息的影像而已,众人却在这瞬间,仿佛听见在天地间响彻的剑鸣声。
剑鸣声刚歇,倒灌的血水随之也停止了。滔天血海中,有一人持着一柄剑,慢慢走到人前来。
她抬起了眼,淡淡看来。
众人几乎是下意识摒住了呼吸。
那人有一双格外清透的眼,幽深又明亮。她的脊背挺得格外笔直,一身剑芒凛凛。明明是一副格外冷淡的模样,不知为何却给人一种温柔之感。
像是凝了一身慈悲。
只是看着她,就仿佛是触碰到了这世间最温暖的所在。给人一种劫后余生之感,想哭又想笑,想放肆地宣泄。
她代表着一种希望,一种今日过后还有明日,还有后日,还有无数未尽的光阴的希望……
就是这种莫名的寄托情怀,几乎将那人的模样神话了,一下子拉出了距离感。于是第一眼看过去,众人甚至没能认出她来。
直到第二眼。众人看见了那人右眉骨上那道红中染紫的弯痕,而后是她肩头上的那只白毛小兽,再是她手中握着的写意剑……
那个人……离音!
画面就此定格。
众人慢了一拍,露出一副震惊的神情。
先时残留的劫后余生以及感动的情绪还未淡去,震惊、算计、羞愧、怀疑、畏惧……种种情绪又轮番浮现,杂糅成了一张张看来有几分扭曲的脸。
看着这样一张张面庞,赵千默嘴角忍不住勾起几分笑来。
这就是苟且偷安的世人!这就是这方天地养育出来的、“伟大”的生灵!
离音啊离音,倘若需要你以自己为代价救下这样的人,你可甘心?
可是不甘心又能如何呢?大势之下,难不成你还能不救?还敢不救?
你不是有父母亲族吗?我倒要看看在人人贪生怕死的私欲下,你的父母亲族,还能护你到几时?
赵千默几乎是以一种嘲弄的眼神看向渊南族。
渊南这边,沈谈还未给出回应,应川先上前一步。
他扯了扯嘴角,神色十分不屑,“这就是你酬道族卜算的结果?这点本事,无怪用个大荒推衍仪而已,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