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满一篮子的东西,全都是玉雕而成的小摆件。即使是像时川这样的新手也能轻易看出这些均出自一人,手艺由青涩到成熟,显然跨越了很长一段时间。
最上面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一块男士手表,时川犹豫着抬眼望向卯一丁,征求了对方的同意后再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拿起凑到眼前。
当清晰辨认出那个物件的瞬间,他终于知道这种熟悉感是从何而来了。
虽然雕件轮廓粗糙模糊,工艺也没那么成熟,但时川却一下子从回忆的角落中猜测出来——
这就是游洲初次对他敞开心扉时,提起的那只过去的手表。
卯一丁看着时川了然的神情,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微小的诧异。
他思忖片刻,然后缓缓开口道:“看来你也知道了我是在接过铺子的几个月后才知道小洲经历过的那些事,我和老伴实在是看不下去,又觉得这孩子和我们很投缘,所以就强把他留在了我们这里,正好也方便照顾他。”
“小洲刚来这里时基本不说话,除了和我们有几句交流外压根不理人,”说到这里,卯一丁露出了一抹会心的笑容:“我记得一次有个远房亲戚来做客,还以为他是个聋哑人,差点就要和他比划手语,哈哈哈哈哈那还是我第一次在小洲的脸上看到那副表情”
时川想象着游洲那张俊脸上出现的无语,面色也不由得松动不少。
“这个手表是他来到这里后雕的第一个东西,而直到很久之后,小洲才告诉我们这个表对他的意义,”杨师娘脸上的表情既愤慨又疼惜:“一看他的样子我就知道孩子受委屈啦,当时真给我们心疼坏了。我又是急性子,当天就拿着刚到手的工资去给他买了个一模一样的表。”
卯一丁喟然长叹,“我也记得,为了那块表,我们三口人足足喝了一个月的粥。”
除去刚才那块表,剩下的东西大部分都是游洲在卯一丁手下练习的作品,时川看着那一件件愈发灵巧的玉雕,仿佛从此中也窥见了游洲的过往,心里也忍不住变得一阵柔软。
罅隙渐生(五)
时川自然是渴求了解游洲的全部过往,两位老人也在今夜难得有兴致,在回忆和拌嘴中竟已经将篮子里的东西捡拾了个大概。
眼看矮几上形式各异的玉雕渐渐变多,木篮底部的缝隙也逐渐变大,最后只剩下一抹影影绰绰的碧色躺在底部,形状和刚才那些似乎都不一样,看起来像是个小玉牌。
一只带着皱纹的手缓缓朝着里面探去,然后,在堪堪要把它拿出来的时候,卯一丁忽然停下了动作,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自己对面的时川。
两人的眼风在空气中短暂交汇,几秒的停顿后,老人缩回了手,笑眯眯地对着面前的人说道:“我觉得这个还是让你自己看比较好。”
时川对他说的话一知半解,愣怔过后便按照吩咐将手伸进,然后拿出了那件温润的玉器。待到看清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个玉牌的中央还雕刻着一个小巧的人像,轮廓模糊,但是五官纤毫毕现。而时川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上面的人像后,内心深处便出现了一股难以言表的悸动。
卯一丁的决定的确没错,因为这个小玉牌上面的人分明是时川。
此时此刻,这个人像的主人正在垂眸凝视着这个由玉呈现出的小小自己,一如凝视着游洲十年青春的缩影。上等的玉料摸起来明明是温凉的触感,但不知道为何却在时川的手心中散发出灼人的温度。
掌心缓缓收紧,与此同时,时川抬眸看向卯二人,声音低沉暗哑:“上面的人是我。”
“对”,一点笑意在杨师娘的脸上稍纵即逝,她的眼神在光线中格外温柔:“其实在今晚之前,我从未见过你,但等你走进这个院子的时候,我就完全认出来了。”
“小洲这孩子对你的心意,真的是从好久之前就开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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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的游洲性格腼腆而内向,但随着他和夫妻俩的关系逐渐变得熟稔,卯一丁夫妇也时常愿意说些玩笑话来哄他开心。尤其是心思细腻的杨师娘,她每每看到这个沉迷寡言的清隽少年便忍不住的心疼,总是不禁在脑海中设想如果游洲生于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他是否和现在又会大相径庭。
随着时间流逝,游洲也渐渐在两人笨拙的爱意前放下心防,偶尔还会笑着调侃卯一丁两句。但当某天他们问这个孩子有没有喜欢的人时,游洲却忽然红着脸把头别到了某处。
老两口当即笑眯眯的对视一眼,俱是心照不宣。
直到某天杨师娘在路过游洲的房间时,亲眼目睹了游洲对着这块小小的雕像愣怔出神的场面,自此她再未和游洲开过这样的玩笑。
而在游洲收到录取通知书,准备收拾行李准备远行的那段时间,夫妻俩突然发现家中那个原本装着玉雕制品的小篮子多了一个东西。
两人踌躇良久,而在他出发那天,犹豫了很长时间的杨师娘还是向游洲问道:“你打算把它放在家里吗?”
游洲先是一愣,然后淡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