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黢黢的地下停车场,物业疏于管理,仅存几盏忽闪忽闪的感应灯。
随着流畅的倒车入库,漂亮的车灯映上略略受潮褪皮的白墙,顺便勾勒出一道倚着车门探头探脑、鬼鬼祟祟的剪影。
“路鹿,进自家公司有什么好做贼心虚的?”江七瑾一个优雅利落的跨步下车,摁上锁车键一气呵成。
绕过车头,江七瑾特地面对面地给路鹿翻了个真情实感的白眼。
实在是小崽子不成气候啊,在自家领土这么一级警备的,仿佛会有没眼见力的探照灯从四面八方直射过来,窥探“皇帝”和“太子”不可言说的二三事似的……
知女莫若母,路鹿所纠结的也正是这点。
尽管手里掂量掂量拿的是皇族剧本,但路鹿想做个不显山不露水运筹帷幄的皇太子,而不是起步就被人踢破身份看衰看扁的二世祖。
于是她煞有介事地扣上衬衫第一节纽扣,就像是彻彻底底把黄袍小马甲捂紧了那般提议道:“明天,我自己,骑摩托来。”
很奇特的断句式。
这里不得不提路鹿幼年时痛苦异常的学说话经历。
原本两个妈妈只道是小朋友学说话有快有迟,没放心上。孰料一眨眼鹿小朋友都两岁半了,竟还语不成意,仅仅是趴在地板上“咿咿呀呀”打着滚。
可爱归可爱,跟只憨态可掬的小熊猫似的,然而可爱不能当话说呀!!
这下两个神经大条的妈妈顿觉事情大条了,出于人性本能开始互怼起来。
“都怪你整天忙着工作,一点也不顾家!宝宝需要一个热闹的对话环境!”
“都怪你整天说英语,宝宝的脑结构还没发育完全哪里学得过来双语!”
江七瑾的太太路易斯是地地道道的美国人,为爱走天涯来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国家,学起了这个国家很烫嘴的中文。而小路鹿就是随的louis的中文音译首个单字姓的,那会儿路易斯刚来中国,一知半解之下给宝宝取了这么个简单好记的名字。
关于学说话,争执还在继续——
“胡说八道!小孩子学语言最快了!”
“这种事情因人而异,同时学两门太吃紧了!”
“那为什么不是先学英文呢?!”
终于,路易斯发出了灵魂拷问,继而终止了这一场无甚意义的吵嘴。
一口烧得乌黑的锅两个大人都不肯担,最后只能砸在经常被选择性忽视的鹿小朋友脑袋上。不知是因为先天基因出了偏差还是两个粗心大意的妈妈疏于教导。总而言之,鹿小朋友成功地掌握了双语,却无法连贯地诠释它们。
幸好她的脑袋还算灵光,年纪稍小时结巴得厉害,常常出洋相,但有了独立思考能力后她利用有张有弛的鹿式断句法,给人一种她在唱慢版rap的错觉。
对于这部分她还是挺得意的,跟国家领导人或对外发言人发表重大演讲的语速如出一辙,而且那些不算太突兀的停顿总是给听众带来呼之欲出的期待感。
“乖路鹿,骑摩托车多危险啊,还是我送你吧。”处于海拔劣势,江七瑾滑稽地踮起脚揉了揉路鹿细软的小短发。国外留学这些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天啃洋汉堡来着,小鹿疯长,身高直接窜成了长颈鹿。可是按照这个逻辑,从小吃洋快餐的路易斯怎么这么娇小可人呢??
想起了爱人,江七瑾露出齁甜齁甜的笑意。
这下换路鹿翻白眼了:“老树怀春。”
江七瑾没料到女儿这么容易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啐了一句:“乱用词语!”
“老蚌怀珠?”
“怀你个头啦!你想给家里添崽子自己生去!”
路鹿心有不甘地撇撇唇,她倒也想下崽子啊,可陪她一起拉拔崽子长大的对象呢???
“江,说好了,我自己,上下班。不然我会,觉得我好像,妈宝。”路鹿小声嘟囔。
因为家里两个妈妈的缘故,不论是叫“大妈”、“小妈”还是“妈妈”、“妈咪”都莫名有种家族宅斗的即视感,所以路鹿索性大方称呼两个妈妈的姓氏。
路易斯觉得挺妙,她本来就是典型的西方思维,尤其在江七瑾为了不能公开她们之间的关系而万分内疚时。
路易斯呆萌地眨巴了两下蓝眸子,用勤学苦练二十年相当纯熟字正腔圆的中文回答:“过自己的日子不就好了,非要昭告天下吗?”
看,她的成语用得恰如其分。
江七瑾在事业上大杀四方,但超级女强人也免不了有时会拘泥于世俗观念,路易斯的豁达开朗很好地中和了这个家里任意时刻可能发生的酸碱失衡。
听着路鹿软糯糯的反抗,江七瑾丝毫没有女儿长大的欣慰感,反而恶狠狠地薅住路鹿的脖领子,拉下她的脑袋在她额上重重吧唧了一口。
“妈宝”什么的,也太难听了吧!
“你不管多大了永远都是我的小宝宝呀~”说完江七瑾自己也是略略红了脸,这种甜腻的口吻果然还是路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