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为杨峰清等人接风洗尘,这顿饭的主角自然是他们。
刚见面时大伙都情绪激动,没来得及细问京城那边发生的事,现在到了饭桌上自然是一边吃一边让杨峰清他们说说这次的遭遇。
听到杨峰清他们吃了许多苦头,陈夫子自是痛心不已,柳春生等人也纷纷把菜让他们面前推,让他们多吃点,把身体给补回来。
一顿饭吃完,众人收拾收拾各自归去,杨峰清随着陈夫子归家。
师徒俩独处时自然又是红了一通眼眶,哭过之后杨峰清才说起自己对寇世子身份的猜测,讨论起平西王这节骨眼上把独子送到鹤庆书院来的深意。
要是太平盛世,藩王的儿子游手好闲、不学无术完全没问题,只要多培养些得力的属官就可以了;可若是平西王有另外的打算,对唯一的儿子就该是不同的要求了!
陈夫子听得眉头一跳。
杨峰清是他的得意门生,学识和能力都远胜于许多同龄人,于时局的判断上更是非比寻常。
这次他会在京城栽跟头,也不过是因为过不去良心那一关以及错估了京城那些权贵的猖狂而已。
听说杨峰清曾在鹤庆先生那边得知过寇世子的名讳,陈夫子站起来在屋里一个劲地转悠。
他心情非常复杂,过去他与鹤庆先生都是坚定不移的削藩党,提过不少遭人恨的建议,天底下没几个藩王不恨他们。
后来鹤庆先生要来西南这边办书院,他心里还有点忐忑,不知平西王会不会记恨他们当年为削弱藩王势力所提的那些建议。
后来书院相安无事地开起来了,他的一颗心也慢慢安定下来。
平心而论,平西王确实是位雄主,他们书院出去的人在别处可能吃苦头或者坐冷板凳,到了平西王麾下却都能各得其所、各展其才,可以说平西王极善用人也极为重视读书人。
可是陈夫子是读着圣贤书长大的,忠君那一套几乎烙进了他骨子里,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可能随着某位藩王造反。
或者说,他们读书人很少会有造反的想法,如果可以不打仗当然是最好永远都别打仗。
陈夫子转悠了几圈,才停下脚步,转头定定地看向自己的爱徒:“你有什么打算?”
他都半截身子入土了,一辈子除了教出了几个令他非常满意的学生之外,做过的事着实乏善可陈。
他算不得什么有名的人,自然也不甚担心自己会遗臭万年,可杨峰清年方弱冠,一辈子才刚起了个头,他想听听杨峰清自己的想法。
杨峰清早就跟着陈夫子站了起来。
听陈夫子这么一问,杨峰清说道:“老师,我想试试看。”
他的目光坚定,显见已经下定决心要走自己选好的路。
如今满朝昏昏,根本没有他们施展的地方,也根本没有听他们说话、听百姓悲鸣哀喊,难道他们要一直这样下去吗?
陈夫子唇动了动,本想劝上几句,又想到过去大半年的绝望与悲痛。
即便他们有着改变天下、改变朝廷的志向又如何?
有太多人不愿意改变了,光靠他们读几本书、讲几句道理,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陈夫子说道:“罢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杨峰清拉着陈夫子坐下,问起姜若皎的来历。
他记得西南有名的世家大族之中并没有姜姓,连平西王麾下也没几个姓姜的得力之人,怎么会突然出现这样一个与寇世子这般亲近的人?
这样一个连陈夫子都夸赞的少年,以前怎么会默默无闻?
陈夫子倒是没琢磨过这事儿。
他拧着眉说道:“山长对外说世子与阿矫都是他的远亲,别的却是只字未提。经你这么一说,阿矫的身份确实值得注意。我这大半年来缠绵病榻,却是没怎么了解过外面的事,知道的也不比你多。”
杨峰清静静听着。
陈夫子起身取出姜若皎誊抄过来的文稿,把它们给了杨峰清。
“不管怎么说,阿矫的才识确实出众,你看看他的文章就知道了,见解非常独到,时常能想人所不能想,碰上民生问题还能提出可行性颇高的解决办法。”陈夫子语气里并不掩饰对姜若皎的赞赏。
路并不是一个人走出来的,既然杨峰清有心想要投入平西王麾下,那必然得多交些志同道合的朋友。
杨峰清接过陈夫子给的文稿,在陈夫子的安排下到隔壁歇下。
另一边,姜若皎两人一起回了青云舍。
对于那位长得清逸俊朗的杨师兄,寇世子始终有点耿耿于怀。
他暗搓搓地试探起姜若皎对那位杨师兄的观感。
姜若皎现在已经知道寇世子是什么德性了,寇世子尾巴一翘她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姜若皎笑眯眯地夸道:“杨师兄才学过人,又有侠义心肠,文章写得好不说,遇事还敢于挺身而出,着实是世间少有的好男儿。”
寇世子一听就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