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腕后缩,音色颤抖:“夫人是不是弄错了,要不要再找找……”
她表现得抗拒,陆瑶却想这孩子也不容易,生得这么好样貌,却半点不骄纵,还有点畏畏缩缩,肯定平日里没少遭刘氏欺压,以至于此时不敢认功。
陆瑶便说:“不会弄错,”她拿出一方帕子,上面绣着兰草花样,“你看,这是不是你的手帕。”
云宝珠嘀咕:“还真是云贞的。”被刘氏扯了下。
云贞记起来了,这是那天山上,她弄丢的手帕。
她隐约意识到,自己再推诿下去,只会得罪这些贵人,让他们以为她不识好歹,想坐地抬价,届时,对她是更为不利。
她抿着嘴唇,垂眼,双手穿过那对手钏。
冰凉凉,沉甸甸的。
陆瑶说:“你是承恩侯府的恩人,侯府必定不会亏待你,我们会将你接到京城,认作承恩侯府二房的干女儿。”
“日后,你受侯府庇护,侯府会替你找个好人家,风风光光嫁出去,可好?”
刘氏和云宝珠,以及刚赶回来的云来顺、云耀宗,听着这话,全都傻在原地,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连云家都能沾光!
可云贞沉默着。
刘氏一改之前的不愉快,催促云贞:“你这孩子,还不快谢谢周夫人大恩!”
她眼睫低垂,长长的睫羽扑闪,轻然一颤。
陆瑶只当她被惊喜砸昏头,她知道云贞是孤女,能进侯府,那是她的造化,百利而无一害,小姑娘不可能不心动。
她说:“无妨,此行时间紧张,你先好好收拾东西,明日就出发,可好?”
刘氏替云贞:“好好,那是好的!”
云贞咬着嘴唇,两声可好,从来无需她应声。
六月的天里,她打了个冷战。
出行
◎不如让她当这恩人好了!◎
确定好第二日出发的时间,陆瑶让云贞东西不必带太多,缺的侯府都能补齐,又叮嘱她好好休息,便和周潜先去驿站落脚。
除了带走云贞,承平侯府还留了一笔不菲的钱财给云家,但比起钱财,云家有这门干亲,便是光有名号,也足够了。
王县令又瞥了眼云贞,他有意结交云来顺,说:“去了京城那好地方,到处是富贵人家,这孩子定能谋一门好亲事!”
也是,这等美貌,去到京城,又有侯府在,怎么也能混个官夫人当。
云来顺听得心里热乎,嘴上谦虚:“不给我们惹事就是好的了!”
王县令急着去驿站,和云来顺说了两句,便拱手离开。
还围在云家外的人,也争相打听:“来顺叔,承平侯府给了什么报酬啊?”
云来顺心情好,想大肆宣扬,却被刘氏及时拦下。刘氏笑着敷衍几句旁人,待把关上家门,才训斥云来顺:“现在还不能往外传!”
云来顺:“为什么?”
刘氏啐他一口:“你脑子是木头?到时候有人嫉妒咱们家,害了那小蹄子,咱们家的富贵就没着落了!”
云来顺反应过来:“是这样。”
刘氏:“怎么也要她到京城,安定了再说。”
她把家中几口人都拉到正堂,关上门窗,耳提面命,反复叮嘱不要外扬。
而云耀宗脸色黑沉,眼神如蛛网黏腻阴暗,盯着云贞。
刘氏知道自家儿子对云贞那点心思,打他手臂:“想什么呢,日后咱们云家还得靠你表妹争富贵!”
云耀宗说:“出息啊贞娘,救了个好男人,嗤。”
云贞默默不语。
云宝珠心中郁结,推搡她:“你现在成了侯府干女儿,就给我们脸色瞧了?别忘了谁养活你的!”
刘氏却难得拉住云宝珠,她对云宝珠使眼色,又朝云贞扯出一个笑:“想来你也累了,快去休息吧。”
云贞无心再应付这几人,转身便走。
身后,传来云耀宗不快的声音:“还真是攀了高枝了!”
越靠近房间,云贞脚步越快,她掩门,上门闩,后背抵着门,缓缓滑下。
从离开到正堂,到回来房中,也才过了一刻多钟,却恍若隔世。
只是,有那个梦在,她不想坐以待毙。
她起来,跌跌撞撞坐在椅子上,手指沾着破口杯子里剩余的水,在桌上写了两个字:不去。
如果打死不去京城呢?
一来,承平侯府不好应付。她做过那个梦境,不会再天真地相信,侯府的报恩不夹杂功利,他们是怕她成为旁人的棋子,必定会把她抓在手心。
二来,她若强要留在江乐县,灭了云家的富贵梦,大伯,大伯母,云耀宗,云宝珠都不会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