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地理,哲学自然科学这些东西都颇感兴趣,私下还找过不少书籍和纪录片,兴致勃勃的看到深夜,然而工作后发现这些乱七八糟的知识在职场上能给他带来的帮助有限。
在这座城市里,大家关心的永远都是kpi,屏幕上的那些表格与数字,怎么让老板看到自己的工作成果,怎么升职加薪,越来越少人会去关心那些无法带来收益的东西。
但是你也不能怪现代人太蒙昧无趣,因为大多数人光是活着就已经很费力气了。
那些专家学者们总是一天到晚在网络上奋声疾呼,说短视频、快餐文学和垃圾手游正在毁掉一代人。
然而他们却又有意无意的忽视掉这一切为什么会发生。
当你连续加班好几周,精疲力竭,头昏脑胀的回到家中,你那已经不堪重负的大脑是想要接受诗歌,艺术巨作的洗礼,还是更愿意随便找点黑丝,来盘王者爽上一下?
实际上就连单机游戏,李俞都已经很久没碰过了,虽然遇上打折季,他还是会下意识的屯点今年的大作。
可那些游戏在下载安装完成后就躺进硬盘里,静静吃灰了。
就连看电影,李俞都开始二倍速快进。
他当然也想逃离这样的生活,可是又不知道该逃到哪里去。
想在这座城市里定居就要买房,而想要买房就要努力工作,不管跳槽到哪家公司,加班几乎都是不可避免的。
而等你加班加到一身职业病,回过头来发现自己赚的这点钱跟高昂的房价比起来,只是杯水车薪。
李俞也想过回老家,然而他在三线小城几乎找不到专业对口的工作,那里的工资更低,私营企业的老板更不当人,唯一靠谱的选择就是考公。
而不幸的是其他人同样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考公的难度一年比一年大。
有些城市街道办和协警都是研究生起步了。
况且即便抛开难度不论,小地方更重人情而非规则,进入公职系统后还要面临铺天盖地的公文与无休无止的思想建设……
当然即便如此,考公对于包括李俞在内绝大多数漂泊在一线的年轻人来说,依旧是条很不错的出路。
只是李俞不得不面对另一个问题——回到家乡后如果那种被困住的感觉还是没有消失呢,到时候他还能退到哪里去?
工作的时间越久,李俞就越是能深刻感觉到社会就像是某种巨大复杂的机器,而个体则是机器上的螺丝与零件。
没有人在乎一颗螺丝原本想成为什么,绝大多数人只是被粗暴的塞进并不适合自己的螺口中,然后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投入到生产与再生产的无尽循环中。
直到被打磨的血肉模糊,彻底被嵌在那处缺口里,再也无法动弹。
散伙饭
手机的铃声将李俞从半梦半醒中唤醒,提醒他就快要到站了。
李俞摘下耳机,提前起身,走到中门的位置站好。
夜班车因为发车间隔比较长,错过一班要等很久,所以司机师傅们控制时间的技术也都一个比一个炉火纯青,各站间停靠误差基本不会超过一分半钟。
随着“车辆进站,请坐稳扶好……开门请当心,请带好行李物品……”的女性播报声再次响起,夜6路停在了孤零零的公交站台前。
李俞下车,径直向前走过两个路口,接着又穿过一座天桥与一排刷着“致敬最美奋斗者”宣传语的低矮围墙,回到了租住的小区。
这个名叫金和花园的小区属于回迁房,楼龄比较新,花园电梯一应俱全,离地铁口也不远,故而吸引了不少租客。
李俞跟人一起合租了一套两室一厅的小两居,大概七十平左右,李俞在主卧,次卧是一个叫做王国伟的程序员在住。
李俞在0点39分到家,屋内漆黑一片。
这倒不是因为王国伟已经睡了,实际上那家伙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夜猫子,仗着年轻经常十一二点下班,打游戏到凌晨一两点,第二天再顶着对儿熊猫眼早起去上班。
不过今晚他的房门是关着的,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李俞扫了眼鞋架就知道今晚他又是两人中最先到家的那个。
打开客厅的吊灯,换上拖鞋,将背包随手扔在咸鱼淘到的二手宜家沙发上,李俞在餐桌前坐下,拿起一次性筷子,开始一个人吃起那份已经凉掉的炒面。
而他才刚吃了两口面前的手机又震动了起来。
李俞扫了眼屏幕,发现是部门大领导在工作群里他,说给他之前交上去的那三版方案提了修改意见。
李俞回复了一个收到。
等吃完炒面又打开了电脑,从云盘上将之前做好的ppt下载下来,花了二十分钟完成修改,之后再次发送了工作邮件。
这一次部门大领导那边没有再回应,估计是已经睡着了。
李俞关掉电脑,简单洗漱了下,也躺在床上。
明明身体和大脑都已经很疲惫了,可不知为何他却迟迟没有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