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日着月影白色锦衣,佩戴箭囊,长弓被他置于马上。他双手紧握缰绳,往前飞奔不敢有半刻停息。飞驰的风像一把磨好的利刃,不停地将他身上的伤口割开。他眼中混入血珠,又很快被疾风吹落。
马蹄声渐快。
檀云秋的锦衣染成红衣,他咬牙,眉目冷峻。回首盯着追随他来的刺客。用尽全力挽弓搭箭,蹭得一声巨响,长箭射在为首之人的甲胄上。“铿锵”一声,马上之人被那股大力掀翻落在地,黑衣之下露出一角藏青衣袍。
与此同时,檀云秋的力气也彻底消耗殆尽,他从喉中挤出一声长长的笑声。眼中神采随着日头淹没,消失不见。
他随父流放大漠,十八回京,成为英帝的臂膀。英帝是他的堂兄长,他自认尽忠恪守,却不曾想“狡兔死走狗烹”。胸中烈焰被凉水浇透,身后只有刺客,并无他人。
此地,竟是他的葬身之处。
被血喂饱的泪珠从他眼眶滑落。又迅速被风带走。
“为大周,死不足惜!”
“为大周,死有何惜?”
檀云秋于梦中惊醒,倏然起身。
他眼眸赤红,哼哧喘着粗气。胸膛起伏剧烈,渐渐才平息下去。然而他的脸色并没有好转,腿部传来阵阵如同刀割般的痛意,他眉头紧皱,额上隐露青筋。
被褥之下,那双曾经修长有力的双腿,此刻,上面遍布狰狞的刀痕。
檀云秋咬着牙,试探地移动双腿。左腿还可以略微动几下,右腿却半点也不能动。仅仅动了几下,他额上的汗珠便滚落而下,面色亦因为痛意惨白。
“——王爷。”
茂竹掀开棉帘。
“王爷您又疼了吗?小人这就叫太医来!”
“不用!”
檀云秋道。
檀云秋每动一下,腿部传来的痛意就仿佛钝刀割在他的身上。当年,他侥幸活命。或许说,刺客的本意不是要他的命,而是折辱他,让他成为废人。他的双腿被生生砍了好几刀,狰狞交错。他奄奄一息躺在山脚,到了半夜,下开了雨。四月的天,本就大雨不止,等人找到时。哪里还有曾经那位意气风发的小王爷,他早就死了,活下来的,不过是一具沉重且累累伤痕的躯壳。
檀云秋挣扎坐在椅上。
他从袖中掏出瓷瓶,里面盛着止痛丸。他足足吞了十数颗,那宛若剜心剔骨的痛才渐渐消散。他斜倚在轮椅上,垂头大喘了好久。眼底的赤红才慢慢褪去。
茂竹试图阻止道:“不能吃太多的。”
檀云秋不听。
他渐渐坐直了身子。从袖中掏出帕子擦干脸上的汗珠,盯着茂竹。问他:“你手中拿着什么?”
茂竹回过神:“这个啊,回王爷的话,是孟娘子差人送来的。”
茂竹将东西交到檀云秋手中,夸赞道:“孟娘子实在是有心。她为了给王爷做引枕,费了好多个日夜。方才小人瞧了瞧,枕上的花纹也很精致,比宫中绣娘还要好很多呢!”
华玉送来的是一件引枕。她选了她有的最柔软的缎面,添上了棉絮。缎上绣着寓意健康平安的流云百福纹样。
檀云秋将其拿在手中,细细端详片刻。引枕的下方,云纹之上竟然还绣着几朵鲜艳盛开的梅花。
他久久凝视着,唇角勾了勾。
他就这么喜欢梅花?
她又是从哪里得知的?不仅身上涂着梅花香,就连给他的引枕都绣着梅花。
这个女子
檀云秋的脑海中迅速闪过昨夜她站在面前,她神情坚定又羞涩,做那大胆至极的动作。想想,他面上不经意地染上了几抹飞霞。
意识到了什么,他轻轻呼出几口气,面上的笑意不再。
他将引枕扔到茂竹手中。
“你随便处理了。”
茂竹垂下眼,有些不甘道:“王爷真不用吗?”
檀云秋语气渐冷:“扔掉。”
茂竹只得应声:“是。”
茂竹拿着引枕往外走去,他掀开棉帘。脚还未踏出去,便听檀云秋又道:“回来。”
茂竹转身走过去。
“拿过来。”
檀云秋将引枕拿在手中,而后将引枕放在腰后,身子往后倚着。他垂眸片刻,见茂竹还愣愣站在面前,忍不住出言道:“还站着做什么?推我去书房!”
茂竹道:“回王爷的话。各国使臣都已经进京,明日在会极殿举行大朝会。后日要去兴国寺烧香。此后还得去南苑设宴。年节繁忙,王爷这几日恐怕一直都不得空去书房。”
檀云秋干咳了两声:“是我记差了!”他抬眸扫视茂竹一眼,果见茂竹忍着笑意,他心下越发不舒服,沉声道:“往后不可与她宫中宫人相近!”
茂竹不敢再多言,低低应了声是。
栖玉宫内。华玉正坐在西间靠窗的小塌上缝制衣裳。
她今日去小库房看了几眼。库房内并没有多少东西,但因为她刚刚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