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她已经听不清楚旁人说话了。她只能看到眼前模糊的人影,似乎又进来了一个宫女,想是在问她走没走。又听见了几声模糊的交谈。
疼倒是没有很疼。
她是最不怕疼的了。
华玉仍旧端正坐着。她并不知晓,她的口鼻处已经有鲜血流出,甚至有些胆小的宫人看到她这副模样,吓得惊叫出声。
她什么也不知道了。
身体渐渐瘫软下去。眼前的景象也越来越模糊,最后似乎有人推门进来,眼前一晃而过的绛红色衣衫。周围开始嘈杂起来,痛呼声、求饶声还有重物被扫落在地的声响。
她想将自己的耳朵捂住,却找不到自己的双手在哪里,只能任由这些声响争先恐后地钻入她的耳中。
她想,她现在一定很难看。
可是,就算是难看也没什么。
她再也不需要用美貌去争夺宠爱了。
此前还明媚的天色,霎时间被乌云笼罩。风雨欲来,门窗被狂风吹得哐当作响。宫人跪了满地,皆垂着头,在瑟瑟寒风中,畏惧得大气都不敢多喘。
屋内。
鲜妍明媚的女子如同枯萎的花,无力地瘫软在床上。发髻插满华贵的珠钗,颜色艳艳夺目。纵使价值千金,也只能陪同女子埋入暗无天日的棺木。
一只手扶上了女子泣血的眼角。轻轻将泪痕擦拭,随之融化的是女子敷好的粉,粉消,露出女子本就夺目的肌肤。此时已慢慢转凉,毫无生机。
男子久久站立。
许久,才吐出一句叹息。
“秀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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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你醒醒——”
孟华玉睁开双眼,眼前的人影渐渐清晰,她不敢置信地唤道:“燕娘?”
心中阵阵疑虑。
她仔细打量眼前的女人。三十出头的年纪,穿着薄薄的冬装,面带担忧。
这是随她入宫的婢女,燕娘。
燕娘原是华玉母亲的婢女,华玉母亲死后,她便留在华玉身边照顾。
一入宫门深似海,有燕娘在身边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可后来,燕娘被人害死了。
如今,竟然又见到了她。
华玉一瞬间忍不住,泪珠一颗接连一颗落下。
“姑娘怎么又哭了。在屋外便听到姑娘在屋里喊疼,进来一看,竟然出了一身的汗,是不是魇着了?不过是一场梦,现在没事了,没事了。”
华玉被燕娘扶着坐起,果然出了一身冷汗,被凉风一浸,身子冰透透的。她拥着被子,缩在里面。眼神不住地在燕娘身上打转,许久,她扯住燕娘的手指。
燕娘连忙将华玉的手捂在掌心,低头哈气。
“宫里早前已经发放了炭火,给咱们的就只有那么一点。奴婢去找他们理论过,可宫里的人最会踩高捧低。咱们屋里也只能省着用,姑娘忍耐些。”
“姑娘昨日交代奴婢的事已经打听好了,昨日下了一场大雪,皇上今日正在掬水亭赏雪。”
“姑娘喝碗热水暖暖身子,衣裳珠钗奴婢早已准备好,去晚怕遇不见皇上。”
孟华玉穿上新做的过冬衣裳。
藕荷色的小袄,杏色的下裙,布料虽然不是极好的,穿在她身上,却美得让人挪不开眼。袄上的绣花是她亲自绣上去的,如同真花,仿佛真能闻到花香似的。
镜中的女子肌肤白皙,杏眼含情,唇角不勾自笑。发髻插一朵纱堆的粉花,燕娘调整了纱花的位置,仔细打量镜中的华玉。
“姑娘美极了。”
燕娘的眼角都在笑。
“姑娘不要怕,奴婢早就打听过了,皇上身体虽然弱些,但是面容清俊,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待人也和善,以姑娘的美貌,今日必能入皇上的眼。”
华玉没有作声,望着镜中的自己发呆。
镜里的女子还是少女容颜,明眸皓齿。
她似乎是回到了十六岁,她入宫的第一年。此时的她,并未见过皇上,也没有令人艳羡的盛宠。
她只是宫中一小小的美人。
“入了宫,便是皇上的女人,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区别呢?如今天寒地冻,咱们屋里的炭火却是极差极少的,即使姑娘的身体再好,也受不住一直冻下去,况且女人的身体本就受不得凉,姑娘今日一去,若入了皇上的眼,日子也好过些。”
燕娘只当华玉心中害怕,苦口婆心劝她。按照燕娘的私心,她是不愿意自家姑娘入宫的,可是既然入了宫,除了讨好皇上,别无他法。
运气好些的,能够老死宫中。运气差些的,被人当了棋子,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良久,华玉道:“我知晓了。”
宫中从来都不缺美人。偏偏孟华玉的样貌,就算是扔在美人堆里,也是数一数二的。更何况经过悉心打扮,其出众程度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