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茸这次站定看了过去,只见一名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正站在一棵树下对自己招手。
小孩,你过来,叔叔有点事情。那人说。
卢茸慢吞吞地走过去,停在中年男人面前。
中年男人伸出左手,像是想摸他的头。他将头偏了偏,男人的手摸了个空。
男人并不以为意,笑笑后将背在身后的右手伸出来,提着个纸袋,递到卢茸面前。
饿了吧?吃个肉饼。他和气地说。
纸袋是棕色的,上面有几团被浸润的油。卢茸认得上面一个咧嘴笑的小人,他吃过这种肉饼,很香很好吃。
他盯着面前的纸袋看,一股面食烘烤后的香味钻进鼻腔,肚子更加欢快地叫了起来,口里瞬间分泌出唾液。
他的确很想吃,可想起王图和老师平常的叮嘱,便犹豫着没动,只一双眼睛就粘在纸袋上。
中年男人似是瞧出他的挣扎,也不再劝,从袋子里拿块肉饼喂到自己嘴里,边吃边大声道:真的很香,很好吃,太好吃了。
卢茸看着他咽了口唾沫。
来吧,吃,叔叔请你吃。中年男人又将纸袋递到他面前。
他的表情很真诚,也很殷切,带着和善的笑,就像王图平常让他再吃一碗饭时的模样。
卢茸太饿了,于是不再推拒,慢慢将手伸进了纸袋。
他眼睛盯着中年男人,动作依旧很慢地拿出肉饼,递到嘴边。心想只要人家不乐意,他就把肉饼还回去。
中年男人一直露着微笑,卢茸在肉饼上咬了一口,卤肉香瞬间溢满口腔。
谢谢。他小声说。
吃吧吃吧,别客气,吃完了这里还有。中年男人说。
卢茸开始大口大口吃肉饼,边吃边回答中年男人的问题。
我姓高,你就叫我高叔。
高叔。卢茸含混的叫。
嗯。高叔点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卢茸咽下嘴里的一口肉饼,熟练地背诵:我叫卢茸,毛茸茸的茸,今年四岁了,在幼儿园念中班,已经得了五次乖宝宝,三次爱干净宝宝。
他说完后便等着高叔的夸奖,高叔却心不在焉地点头,嘴里念道:四岁了啊
卢茸没等来夸奖,还是认真地回道:嗯,四岁了。
高叔见他吃完肉饼,又递上去一块,卢茸摇头不吃了。
这肉饼很大,平常他半个都吃不完,现在吃了一整个,肚子已经很饱了。
高叔又从自己随身携带的黑包里取出一瓶水,拧开瓶盖递过去。
卢茸刚吃过人家的肉饼,现在也不再客气,接过来咕咚咕咚地喝。
他已经渴了一整天没喝水,又吃了个肉饼,嘴里正发干,一口气就将整瓶水全部喝光。
高叔一直看着他喝水,等他喝完后接过空瓶旋好瓶盖,重新放回了那个黑包。
卢茸想和他道谢,再回到轿车那儿去等王图,可嘴还没张开,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耳边的人声和车噪开始消失,面前的高叔看着他,面孔越来越模糊。
他费劲地张口,想说自己晕,但舌头不听使唤声音也发不出,接着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卢茸觉得自己飘在大海里。
大海无边无际,有很多很多个浴缸都装不下的水。
他在水里浮浮沉沉,耳边不时会传来一些声音。
列车就要出发了,请各位旅客检查自己的行李
这孩子怎么一直在睡啊?都睡了一整天了
大姐,我们是回老家哩,孩子是来这儿看病的,刚看完回去。
原来是生病了啊
卢茸听到高叔和人对话,又听到哐啷哐啷很有节奏的机械声,像是隔着一层深水,模糊而遥远地传入耳里,很不真切。
他想着原来不是在大海里啊,又迷迷糊糊沉入了昏睡。
盘山公路上行驶着一辆油漆斑驳的陈旧皮卡车,车内除了司机,副驾驶上坐着名戴着护耳皮帽的干瘦中年人,两人有句没句地对着话。
这天真的是太冷了,今年可真邪了门。
我们这龙潭山到了冬天就是这样,也不光是今年,年年都冻死个人。
中年男人从棉袄口袋里掏出包阿诗玛,抽出一根递给司机。
不用了不用了,刚吃了根。司机用当地口音谢绝。
抽吧,没事儿。中年男人又递了递。
司机笑着接过,没抽,小心地别在左耳背上。
高哥,这大冷的天,带着娃儿走亲戚也不容易,该明年开春了再过来。司机从后视镜看了眼后座。
后座搭着一件陈旧的蓝布棉袄,下面有团微微的隆起。一个小孩的头露在外面,面朝椅背睡得很香。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戴着黄色的毛线帽,顶上有个绒球。
明年开春就忙,没时间了。中年男人也就是高叔回道。
司机问:那你们是打哪儿来的?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