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和仇恨。
不戴上面具,林烁还能怎么做?
难道要林烁天天哭给别人看,要林烁天天把血海深仇挂在嘴边?
听林厚根说,林烁小时候皮得很,什么事都敢做,什么话都敢说。在他丢失的那段记忆里,林烁也还只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少年。
虽然依然耀眼,虽然依然诱人,但脸上还没有那种刻意雕琢出来的笑意、还没有那种冷静平和到掀不起丝毫波澜的眼神。
是曾经遭受过的苦楚将林烁打磨成现在这样。
林烁有很多想挣脱却挣不脱的桎梏,有很多必须要做到却很难做到的事。
林烁没有被压垮。
他并不想戴上面具,只是他必须学会笑对一切。如果他忙着自怨自艾、忙着痛斥世道不公,那他想做的事永远都做不到。
贺焱挪动脑袋,用额头贴着林烁的额头。
他没有说什么“你怎么样我都喜欢”,那种话太过苍白——尤其是他曾经因为厌恶这张“面具”而狠狠践踏、伤害过林烁。
贺焱说:“那林烁你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贺焱的气息近在咫尺,让林烁有些不适应。他安静地看着贺焱,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才比较委婉。
贺焱说:“我知道,你是觉得我直接、蛮横、没脑子。”
林烁不知该不该反驳。
贺焱说:“我确实直接、蛮横、没脑子,但我有时候会有些连自己都害怕的想法。比如有一段时间,我一门心思想继承贺家。不是为了地位,不是为了权势,而是因为只要继承了贺家,我就可以轻轻松松地把你绑在身边,让你哪都去不了。”贺焱注视着林烁,“我骨子里有种可怕的疯狂基因,每次想到你可能会离开我,它就会让我发疯。”
林烁:“……”
贺焱这话倒是说得实诚。
贺焱说:“这样的想法,可能林烁你永远不会有。”他再一次搂住林烁,“两个人难道非要我和你一样,你和我也一样,才可以在一起吗?像现在这样,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在,不是刚刚好吗?”
林烁说:“你说得对。”
贺焱给他的这种感觉,正是他永远无法拒绝贺焱的原因。
他必须承认,有时候他有些留恋贺焱给的温暖。
即使它曾经只有那么一点点。
可是,如果他想要的话,它会越来越多。
他们之间也会越来越圆满。
林烁笑了笑,抬头亲了亲贺焱的嘴巴。他说:“那我们先拍个电影玩玩,边拍边做准备。”
贺焱喜不自胜:“真的?”
林烁说:“真的。”
贺焱有些迟疑。他抱住林烁:“那你——你和我回去见见爸爸吗?”
林烁微微一怔。
贺焱说:“我知道爸爸他做了很过分的事……”贺焱觉得为难极了,只能咬咬牙把话说下去,“但是他已经老了,他的身体不是很好,罗叔说他的身体状况一直很糟糕……如果我们结婚的话……”总不能绕过贺博远去。
林烁见贺焱都快急哭了,缓声说:“好,我们一起回去见见贺先生。”
贺焱听到林烁这声生疏的“贺先生”,就知道林烁心里其实还是有疙瘩的。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缘故,林烁肯定不会愿意再和贺博远见面。贺焱抱紧林烁,把脑袋埋进林烁颈窝,脸埋入林烁柔软的头发里:“对不起——”
林烁说:“没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
既然已经决定接受贺焱,当然也决定了要去面对这些事。
林烁和贺焱一块回到贺家,才知道贺博远真的病了几天,这两天才好转。
贺博远脸上还是有着淡淡的病容。
林烁向贺博远问好:“贺先生。”
贺博远像是早就料到他们是为什么而来的。他说:“定在什么时候?”
林烁和贺焱面面相觑。
贺博远说:“你们来难道不是为了你们结婚的事?”如果不是为了这件事,林烁怎么可能会和贺焱一块来见他?
贺博远虽然不介意别人痛不痛恨自己,但对于别人痛不痛恨自己这件事心里还是有数的。
至少他知道林烁肯定不会乐意来这儿。
林烁坐到贺博远对面,贺焱也在他旁边坐下。
贺焱说:“爸,我们还没定时间。我们是想先问问你的意见……”
贺博远淡淡地说:“我的意见不是早就告诉你了?”
贺焱说:“我……”
林烁把手里的杯子往桌上一摆。
贺焱和贺博远齐齐看上他。
林烁就是看不惯贺博远那冷冷淡淡地样子。
明明对贺焱这儿子也不是那么不上心了,偏偏还摆出这种“你做什么都不关我事”的模样!
摆给谁看呢?就这口是心非、半冷不热的脾性,活该大半辈子没个亲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