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宁认真听着司马弘说话,等司马弘说完了,马上改了称呼:“司马前辈。”他领着司马弘走出车站,口里与司马弘说这话。一问之下才知道司马弘已经到国内两天,前天先到北边祭拜先祖,接着在家乡周围转了转,今天才决定到首都来。
司马弘说:“真是麻烦袁宁小友了。”
袁宁说:“前辈远道而来,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他趁热打铁地提出周聿林、黎雁秋他们想和他对局的事。
司马弘点头:“我这次回来本就是想与不同的人对局。”他无奈地叹息,“不过我接下来不想与太多人接触。在郦国那边每日里都会有人来挑战,想要好好下棋反倒成了奢望。”
袁宁很明白司马弘的烦恼,以前他刚刚以书法出名,来找他要“墨宝”的人也不少。当时他什么都不懂,很多人来找他要他就高高兴兴地写,后来章修严知道了,马上出面帮他把各种人挡了回去,转头把他训了一通,让他不要有点成绩就飘飘然,今天给人写一张,明天给人写一张,哪还有时间好好琢磨、好好提升?
袁宁说:“前辈您放心,我绝对不会让太多人知道您过来的消息。”他微微含笑,“崔哥在电话里也叮嘱过了,我没有和棋协那边说起。”
司马弘对袁宁的印象很好,怪不得崔俊贤这两年一直在夸这小孩,知道他要首都这边后还直接拜托袁宁来接他。在待人接物方面这小孩比他徒弟崔俊贤要擅长得多,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闲谈起来却一点隔阂都没有,亲近得仿佛老朋友重逢。
袁宁带司马弘去一家颇有古意的酒店住下,邀司马弘去品尝那边的特色菜肴。酒店的卖点是“古色古香”,从碗碟杯筷到端上来的各种应时菜色都很有古韵。司马弘坐在古朴的桌椅之间,一下子有些恍惚。他感叹说:“这地方的装潢真有味道。”
袁宁笑道:“这是我们学校一个史学教授家里人开的,教授为了复原这些桌椅和餐具做了不少考据,真要究根追底的话连每一双筷子都能说出点故事来。”他看得出司马弘是个颇有底蕴的人,既然答应要接待,衣食住行自然得投其所好。
司马弘听到袁宁的说法,顿时好奇起来,让袁宁边吃边说,一顿饭吃得饶有趣味。这简直不是在吃饭,是在吃文化!
吃过饭后时间已经不早了,袁宁与司马弘告辞,并约好第二天带周聿林和黎雁秋过来。司马弘目送袁宁离开,拿着钥匙回了房间。他坐在古朴的卧床上,仔细看着屋内的陈设,不管是桌椅箱柜还是桌案上摆着的东西,都非常地有韵味,足见设计者厚重的底蕴与过人的审美眼光。
司马弘坐了一会儿,躺下歇息。他仰头看着仿古的屋梁与房顶,过了许久才合起眼睛进入梦乡。也许是住到了这么特别的地方,他的梦境也一下子回到了遥远的过去。他在梦中不断地奔跑着,耳边充斥着嚎哭与悲叫,他却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打算。前面好像有人。他追赶着对方的背影,一步都不愿停歇。
只要跟着那人走,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坚定地想着,迈出的脚步变得更为坚定。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渐渐地,嚎哭声少了,悲叫声少了,到处都是庆贺的声音,到处都是欢腾的气象。多令人高兴啊,一切终于好起来了。他欢喜地往前看去,那人终于也停下了脚步。那人转过身来,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含笑说了些什么,像是在叮嘱他什么,又像是在与他道别。他心中一慌,伸出手想把那人牢牢抓住,那人却收回了手,转过身不再看他、不再与他说话。
他想要跟上去,双脚却像被无数双手牢牢抓住似的,一动也不能动。
在那人快要走出他的视野时,那秀颀的身影微微顿了顿,咚地一声,先是半跪在地上,接着缓缓地倒了下去。
那样一个人倒下之后竟也像俗世凡子一样,双眼缓缓闭紧,躯体渐渐变得僵冷。
他撕心裂肺地哭着喊着,却无法往前半步,连最后看那人一眼的微小要求都不被允许。
司马弘猛地睁开眼。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发现上面濡湿一片。
司马弘从小就在做这样的梦,他一直在追逐着某一个人的脚步往前走,那人却在他眼前轰然倒下。
再长大了一些,司马弘得到家中一本残缺的棋谱,很快又如痴似醉地沉浸其中。司马弘感觉这棋谱与他梦中的情境颇有关联,因此一直致力于找到全本。
有一年他在郦国游学,意外从一位郦国棋坛老者那里看到一个残局,便应了对方的要求定居郦国。这期间经历了亲友不解、父母离世,时代的浪头也猛烈地冲击这他们每一个普通人的生活。司马弘在不久之前终于解开了老者留下的残局,也从老者封存的古籍中找到想了解的东西。
在老者留下的郦国古籍之中,记录着一个历史上没有任何记录的人物。他出身寒门,被寒门子弟推崇备至,却又与无数世家之人以知己相称,后来更是与皇帝结为异姓兄弟。不少郦国使者、郦国游学者前往华国古都之时都留下了关于那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