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修严下达命令:“睡觉。”
袁宁乖乖闭眼。
章修严无声地数着袁宁的眼睫。
袁宁眼皮微颤,动一下,又停,动一下,又停。
章修严拧起眉。
袁宁微微转了个身,从平躺变成侧躺。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又拉近了不少。
袁宁的鼻子几乎抵在章修严胸口。
袁宁小声说:“大哥,晚安。”
章修严看着那颗低埋在自己胸前的小脑袋,心里软成一片。他嘴巴动了动,又动了动,过了许久,才回了一句:“晚安。”
夜风吹来,吹动纱帘,带来牧场清新的草香与泥土芳香。虫儿在叫,青蛙在叫,草丛里躲着的鸟儿也在叫,夜色却越发幽寂,它们的鸣叫声仿佛只是催人入眠的安神曲。
屋内渐渐只剩下绵长的呼吸。
圣伦安堡。
普尔曼家族。
“听说你今天被人欺负了?”坐在主座的男子开口询问,语气温和之中却蕴含几分不悦,“为什么回来后没有告诉我?”
“我没有被欺负。”坐在他右手侧的黑发黑眼男孩平静回答。
“哦?我得到的消息可不是这样的,”男子声音微微上挑,“你也当我是个废人吗?”
座椅之下,男子的两条腿不自然地垂着,看起来已经不能行走。
男孩重申:“我没有被欺负。”他仰头与男子对视,“看不懂规则,不会利用规则的人才会被欺负。我记得有人这样教过我,不过我不记得是谁。”
祈愿之心
罗元良从山上下来,木工又在那里打磨他的刀具。
木工有一手好手艺,再古怪的木头,在他手里都能化腐朽为神奇。每年都会有很多人来他这边学艺,他让学徒们帮忙干活,然后把手艺教给他们。每每学到十之一二,学徒们就会离开,去镇上、县里谋生,甚至还有到市里去的。
木工每天清晨都坐在空荡荡的伐木场里磨刀,刀具在磨石上发出嚯嚯嚯嚯的声音,刀锋也变得雪白而锋利。
罗元良背上背着一大把粗藤,多得几乎把他整个人都淹没了。他把它们都放到木工面前,然后背起木工放在一边的米粮离开。
两个人一句话都没交流,只有那嚯嚯嚯嚯的磨刀声试图驱散清晨的薄雾,迎来骄夏的朝阳。
罗元良回到住处,是个空旷的平房,说是家徒四壁也不为过。屋里有个小火炉,炉上是个破旧的铁锅,可以用来做饭。
比起前两年,这样的生活已经像人过的日子了。
罗元良把米放进粗陶米缸,坐在火炉边思考半饷,拿起角落堆放的木块。那是木工不要的边角料,叫他有兴趣就练练手。他一直没兴趣,堆在一角没动。
想到那个脸色苍白的小娃娃,罗元良顿了顿,掏出口袋里的小刀,和木工一样,没动手,先磨刀。磨了小半个小时,他取出一块木头,剔去多余的部分,雕出个模子,接着再细细地雕琢细节。雕完一样,放下;雕完一样,再放下。不一会儿,他手边就多了好几只惟妙惟肖的小动物。
等调完第十只,罗元良手指已经动不了。他找来块麻布,把小动物们都裹起来,把它们放进口袋里,走了出去。
天色已经大亮。
罗元良在牧场里游荡了一会儿,脱掉上衣走进棚圈,默默放出动物们,然后打扫棚圈。一间接一间地扫完,他感觉自己身上有股味道,又跑去河边,钻进河里洗了个澡。
等罗元良再穿上衣服,牧场的工人们才姗姗来迟,有的去棚圈晒竹板,有的去挤牛奶,有的去打理菜园子和果林,有的去喂养鸡鸭。牧场虽然不算特别大,但也不算小,可以养活好几家工人。
罗元良知道很多人想到牧场里来,其中包括这些牧场工人的亲戚。他自己占了一间房子,他们都看他不顺眼,联合着来排挤他,把他挤走了,他一个人干的活可以分给很多人干,他一个人住的房子可以分给一家人住。
罗元良都清楚。
程忠不清楚。
程忠甚至不清楚这些人贪昧了多少东西。
那家伙和他爸爸一样脑袋不清不楚的,大概当兵的都这样。也就是牧场主人不怎么在意这牧场,要不然照他这管法,早被人给赶走了。
罗元良默默想着。
罗元良也养了一群鸭子,它们还没长大,浑身长着灰扑扑的绒毛。虽然看着像普通家鸭,但他们其实是群野鸭,罗元良在山里掏来的,它们一睁眼看到的就是他,把他当了亲人,乖乖跟他跑。平时罗元良都把它们放养在白桦林,今天罗元良想了想,一个呼哨把它们叫了出来。
鸭子们嘎嘎嘎地跑到他脚边,排好队摇摇摆摆地跟在他屁股后面。
罗元良领着它们去了湖边。
小鸭子一个接一个地跳下水,自由自在地游了起来。
罗元良看着不远处那栋洋楼。
那小娃娃跑了出来,身边跟着只大狗和那个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