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宁连忙小跑着追上去,伸手牢牢抓住眼镜男的衣角。
看着自己被捏皱的外套,眼镜男直皱眉,但还是由着袁宁抓紧自己衣服。
他可不想再牵袁宁那只汗淋淋的手。
眼镜男买了票,带着袁宁上车。他买的是卧铺,都是下铺,两张床相对。从这边回去火车得开二十多小时,其他人都大包小包地上车,他们倒是轻松,什么都没带。
火车一开,眼镜男买了些车上的水果和牛奶给袁宁,自己拿起报纸看了起来,仿佛没听见袁宁小声说的“谢谢”两字。
袁宁见眼镜男根本不想理会自己,也就乖乖坐在床上,安安静静地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他没坐过火车,眼也不眨地往外看,看村子,看田野,看牛羊,一直没动眼镜男给的食物。
到了中午,眼镜男叫了两份午餐,看了袁宁一眼:“吃饭。”
袁宁“哦”地一声,坐到桌边打开塑料饭盒。火车上的菜色自然不会多好,但眼镜男买的是最贵的,里头比平时多些肉菜。袁宁不挑食,先把不喜欢吃的青椒、洋葱、青菜都一一吃光,才用肉送饭,把盒饭吃得干干净净。他吃得不慢,却很斯文,没有掉半颗饭在桌上和身上。
眼镜男本来吃不惯这饭菜,只动了几口就不想再吃。结果一抬头他就看到袁宁已经吃完,正一脸不赞同地看着自己,没有说话,但眼睛里分明写着“浪费食物是不应该的”。再看看袁宁那干干净净的饭盒,他突然也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实在不能容忍。
眼镜男重新拿起筷子,把剩下的饭菜吃光,饭盒的干净程度直追袁宁。没办法,他有点小小的强迫症,看见自己吃得没袁宁干净心里就很不舒服。
眼镜男再看向袁宁,发现袁宁又在盯着窗外外。袁宁确实长得可爱,皮肤白白嫩嫩的,额头光洁饱满,鼻子挺翘,嘴唇粉嫩,睫毛很长,像两把小刷子,把黑溜溜的眼睛掩在底下。
眼镜男正仔细观察着袁宁,袁宁却察觉了他的目光,把头转了回来。看了眼他面前干干净净的塑料饭盒,袁宁眼睛骤然变得亮亮的,仿佛在说“孺子可教也”。
眼镜男:“……”
见鬼了,为什么他能看懂这小鬼的意思?!
鱼戏泉眼
这时车站广播中响起悦耳的女声提示:“南广车站就要到了,请在南广车站下车的旅客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物品去车厢两端准备下车,南广车站就要到了。”
卧铺这边自然不会在南广下车,到站后车上厕所暂时关闭,走动的人反而少了,都三三两两地坐在过道旁说话。
袁宁听到“南广”二字,心砰砰直跳,他趴在窗边往外看,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不断辨认着窗外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咚、咚、咚,他微微屏起呼吸,不敢让眼镜男发现自己眼底的期待。他多想再看袁波堂哥一眼啊!
前天袁波和二伯一起出发,去南广卖家里的果子,再进些新鲜货物回市里卖。这是二婶的主意,二婶是最能干的,想法也多,所以二伯虽然脾气不好,却一直很听她的话。这都两天了,果子应该已经卖完,货应该也进好了,也许袁波正巧就坐车回家——正巧在对面的站台上车呢!
明知这可能性很小,袁宁还是不愿意挪开眼。火车停靠也就十分钟左右,到接近十分钟时,从地下通道走上站台的人也少了,希望越来越渺茫,袁宁眼眶酸涩无比。
火车鸣起了汽笛声,车身轻轻晃动,哐当哐当地往前驶去。突然,袁宁直起了背脊,直直地盯着站台入口看。他看见了!他看见袁波了!袁波穿着白色的背心,深蓝色的短裤,和出发来南广那天一样!
可是火车已经开了。
袁宁一下子跳下床铺,穿上鞋子跑了出去。袁波一直往后走,火车却一直往前驶,他跑到两节车厢间的车窗前伸着脖子、睁大眼睛往外看,也看不见袁波的身影了。
火车出了站,越驶越快,站台不见了,袁波不见了,只有匆匆而过的高楼广厦。
眼镜男皱着眉头跟了过来,见袁宁像尊雕塑似的站在那儿,没有哭,也没有闹,只静静地望着窗外。眼镜男说:“不要乱跑。”
袁宁小声说:“我要上厕所,所以在这里等着。”
正巧列车员走了过来,掏出钥匙把厕所门打开。袁宁没有看眼镜男,仗着身体矮小从眼镜男身边挤过去,钻进厕所里关上门。
眼镜男闻到刚才从厕所里散出来的异味,眉头皱得更紧,转身回了车厢。他不怕袁宁跑,火车正开着,袁宁下不了车,而且一个六岁小孩人生地不熟的,能跑到哪儿去?
袁宁也不想跑。他躲进厕所里,只是暂时不愿见到眼镜男。
他拉出挂在颈上的红绳子,在红绳子末端戏着个两指宽的玉佩,玉佩雕着鱼戏泉眼图。
这是他外祖母传给他母亲。
以前父母总有忙不完的事,经常留他一个人在学校宿舍里,母亲就把这玉佩用红绳子穿起来挂到他颈上,当是她陪着他。现在母亲不在了,又离了家乡,往后也只有这玉佩还陪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