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当初他问她,为何不给景阑刺字时,她说:他知疼痛,我舍不得。
可候了许久,乔绾一言未发。
慕迟收回视线,安静地朝外走去。
乔绾坐在床榻上,良久猛地将手边的被褥方枕全数砸落到地上,气喘吁吁地停了手才终于解气。
以慕迟的性子,今天这样离去,这几日大抵不会来了,过几日大齐的兵马便会离开九原……
想到此,乔绾勉强顺了一口气。
天色已经泛白,乔绾也再无睡意,就这样坐在床榻上,看着天光大亮。
直到倚翠的低呼声传来:“小姐房中怎会成了这副模样?”
乔绾回过神来,不想让倚翠跟着担忧,只道:“昨晚做了噩梦,醒来心气儿不顺。”
倚翠一愣,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将温水放在一旁,利落地捡起地上的物件。
“倚翠,明日你多请几个护院……”乔绾本想让倚翠多请些护院在自己院落四周护着,以防慕迟再来,却又想到那个畜生出神入化的功夫,请了护院也只怕害了他们。
“小姐?”倚翠不解。
“算了。”乔绾闷闷道。
倚翠将地上的物件收拾齐整,方才伺候着乔绾梳洗,却在离去时没忍住道:“小姐,你往后若心有不快,也如今日这般砸砸东西罢。”
乔绾疑惑:“为何?”
倚翠抿了抿唇:“以往在陵京时,小姐生气总是砸砸东西便好多了,可来了这后,小姐许多事都隐忍着,变得都不像小姐了……”
譬如知州夫人总是提的面亲,若在陵京,小姐定不会前去;譬如金银斋有客人刁难时,以往的小姐绝不会忍耐;还有手上受伤时,也只兀自生闷气……
乔绾愣愣地看着倚翠离去的背影,好一会儿后背升起一层冷汗。
“绾姐姐!”门外传来一声雀跃的声音。
乔绾勉强回过神来,便看见一道小小的身影风风火火地朝自己飞快跑来,一头扎进她怀中,“绾姐姐,我也有筝了。”
乔绾抬头,跟在楚无咎身后的青芽走了过来,笑着道:“昨日小姐听闻夫子说,无咎少爷对弹琴一事颇有兴致,要奴婢去问问可有给孩童弹奏的筝,刚巧今日琴行便送来了。”
说着,青芽又道:“闻夫子今晨特意绕道金银斋,说后日小姐若是得闲,可去西山温池旁,教无咎少爷抚琴。”
乔绾未曾想闻叙白会想得如此周到,心中一暖,却又在听见“西山”时眉头轻蹙。
西山在九原城以西,温池则是西山北部的一处天池,此处的水潺潺自山上流下,在冬季却是温的,确是一些文人雅士的聚集之地。
然大齐的兵马就驻扎在西山牧场。
不过转念想到慕迟如今在知州府,且温池和牧场一北一南,相距并不近,乔绾点点头:“你差人回一声,便说我后日有闲。”
作者有话说:
听说孩子爹死了的狗子:松了一口气。
听说绾绾给找了新爹的狗子:笑容就此消失。
、温池
西山牧场。
司礼一路驾马朝大军驻扎的营地疾驰。
昨夜公子并未回知州府, 今晨他询问之下方才得知公子竟回了营地,代公子应付完知州后,司礼也匆忙往营地赶。
方才靠近中央的幄帐, 司礼便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肃杀又冷厉,人人自危。
司礼唤住一位将士, 刚要问发生何事, 便见将士松了一口气:“司总管, 您总算来了。”
“今晨寅时,殿下突然回来了, 什么话也没说便去了战俘营中,还吩咐下去,说谁若能胜他便得自由……”
司礼神色微变:“结果呢?”
将士想到营中的尸首,脸颊发白地摇摇头:“殿下出来时,身上的衣裳都没脏多少。”
司礼眉头紧锁:“殿下现在何处?”
“已经回了幄帐了。”
司礼放下心来, 忙朝中央的幄帐走去,在帐外叫了声“公子”, 等了片刻,方才走了进去。
令司礼诧异的是, 幄帐内并未如以往一般烧着数个炭盆, 今日只烧了一个,正不温不火地散着热。
而公子正平静又疲惫地坐在书案后, 面无表情。
只是他的脸色如同被冻住一般, 比往日更加青白,脸颊一侧还残留着几滴凝结的血珠, 僵硬的肢体一动不动, 甚至吐息之间都是渗人的寒气。
死气沉沉的。
司礼大惊, 匆忙又烧上其余几个炭盆,直到幄帐内热起来才道:“公子,可是手底下的人办事不牢?”
慕迟的瞳仁微微动了动,冷静道:“乔绾房中也只烧了一个炭盆。”
可是昨夜,他并未觉出寒冷,甚至三年多来少见的好眠。
然而回来后,他尝试着只烧一个炭盆,却如坠冰窟。
司礼一怔,目光落在公子放在桌上的手背上,那里有